不禁低頭笑了,靜心本該喚乾王為皇兄的,看來是真的嚇著了。
“其實,他才疏學淺,娘娘不聽也罷。”沈渙梔輕描淡寫道,所說的話對靜心紮根而生的恐懼感顯然無可撼動。靜心仍怔怔地不開口,因恐懼而微微輕喘。
“娘娘好生歇著,臣妾先告退了。”沈渙梔起身,福了一福,與月湖星河蕭然而去。
一出未央宮,星河便憋不住笑開了:“那皇後的模樣當真是輕浮!你是不知道,一聽你說那趙太醫專管有孕,便喜得跟什麼似的!”沈渙梔嚴肅道:“住口。算起來你在宮中待過幾年了,皇宮禁地,怎容你這樣大聲喧嘩,生怕別人不知道。”星河連忙噤聲,半晌後又小聲道:“奴婢是看她實在不像是個公主模樣。”月湖亦笑:“看來,這乾國的代嫁新娘沒有找好,平白丟了臉麵。”
沈渙梔聲音悠然而婉轉:“乾王本就沒想留著這個靜心,他已動了手不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乾王實在是做賊心虛了。”月湖鄙夷而笑:“嗬。乾王的這一招偷梁換柱可是把淩天給得罪個遍呢。”沈渙梔複冷笑了一聲:“索性他也並未想要與淩天交好。否則怎會與石龍私下來往?”
“娘娘還打不打算告訴王?”星河冷不丁的問。沈渙梔也一愣,然後停住了腳步:“容我想一想。”月湖卻笑道:“依奴婢看娘娘您自己做主就是了,不必再稟報王,王本就朝政繁忙,這樣一來反倒多添了煩憂。”沈渙梔斟酌了一會兒,仍猶豫不決道:“先回傾顏宮。”
外麵當真是冷,已進入溫暖的室內,睫毛上起了層層水珠。伺候的太監宮女趕忙上來除去沈渙梔的狐皮大氅,又是為她倒上了一杯滿滿的熱茶,卷著撲鼻香氣。
沈渙梔飲了口茶,方才平靜下來。一個小宮女低聲道:“娘娘,錢公公已等候多時了。”沈渙梔微怔:“錢蔚然?現下何處?”小宮女微微一笑:“奴婢看外麵冷,便叫在偏殿歇息了。”沈渙梔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分讚許:“你很懂事,叫什麼?”宮女彎了彎身,脆脆道:“奴婢花顏。”
“嗯。”沈渙梔隨口應了聲,快步去了偏殿。錢蔚然見沈渙梔回來,笑臉迎上,剛要行禮卻被沈渙梔止住:“公公免禮。”錢蔚然陪著笑,道:“王有樣東西要賞給娘娘,故此差奴才一送。”沈渙梔還未回過神來,錢蔚然已從懷中掏出個錦盒,精致漂亮。
不動聲色將錦盒捧在眼前,細指微微掀開旋鈕,蓋便猛地翻了過來,心下一驚,好在東西還在盒子裏。略一打量,不禁笑了,原來是一對金鑲白玉鐲,因過於飽滿,錦盒甚至已蓋不住了。沈渙梔抬頭,盈盈一笑:“多謝公公這一趟,還勞煩公公轉告王,本宮很喜歡。”錢蔚然笑得謙和友善:“娘娘您不親自去謝恩嗎?”沈渙梔笑意一凝,眸光也微微黯淡了:“本宮……想想吧。”抿嘴笑了笑,錢蔚然恭聲:“娘娘不必擔憂,這金鑲玉——有和美的寓意,王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了。”
仍然是淺淡笑,沈渙梔抬眸,眸裏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多謝公公提點,本宮自當定奪。”錢蔚然終究尷尬,行了禮便退下了,留下沈渙梔一個人,沉思。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隻剔透幹淨的鐲子,上麵的金片雕琢得極為精細巧妙,是如花似錦的紋樣,與溫潤的玉交互錯雜,引得人心生愛憐之意。
一來是東西好,二來是他送的。
他送的,就算是平常之物也是值得細細把玩的。這樣想著,沈渙梔戴上了那一對鐲子。此時的庭城不知是否還在氣沈家做事的不穩妥,沈渙梔心裏清楚得很,庭城沒有動沈家是為了給她一分顏麵,庭城本也不會動沈家,興許心裏隻是恨她沈家做事給人留下了把柄罷了。
沈渙梔不禁內疚。他事事為她而想,近來諸多言論傳到他的耳中,他隻不過是一笑而過,她卻不得不放在心裏。紅顏禍水的指責她已並不掛心了,可那些官員生生討伐的“有此妖女,淩天恐亡”已傳得紛紛揚揚,但凡是在宮中遇到的老臣,無一不爭相躲避,目光忿忿。沈渙梔知道,他們耿耿於懷的是一個賢君因她而賞罰不分,朝堂亦因她而晃動不穩,庭城為她所做的已經夠多,包括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她卻一再的惹是生非,使他的後宮烏煙瘴氣,是他的前朝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