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沈渙梔醒來之時,眼前已是烏黑一片,少有的幾許亮光從門縫裏透出,外麵的人竊竊私語,所言甚秘。沈渙梔的肩膀傳來一陣疼痛,不禁一蹙眉,掙紮著爬起身。
外麵的人似乎已經聽到了動靜,毫不慌張地把門打開,見到已經清醒的沈渙梔,隻是微微一笑,畢恭畢敬躬身道:“沈小姐安。”沈渙梔眉頭緊鎖得更加厲害,疑惑問道:“你們到底是誰?”男人啞然失笑,一張黑黢黢的臉上寫滿了忠厚:“我們是誰小姐不必知道,小姐隻要知道,我們的老爺是誰,就行了。”
老爺?沈渙梔心裏有了隱隱的擔憂。
那人生得威猛如虎,骨骼奇大,自然是邊塞人,一提到邊塞,她就不由得想起沈莫雲曾經說過的話——自己的父親與邊塞有些說不清楚的關係。
男人低頭,笑了笑,恭敬而謙卑:“小姐,請隨我來。”沈渙梔半信半疑地跟著他穿過了重重長滿了深草的庭院,停留在一個大廳前麵,男人以目示意,沈渙梔微微皺眉,卻聽見裏麵的幾聲笑聲爽朗。
沈懷英的目光直接投向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沈渙梔,清淡冷漠的眸子裏難得的流露出幾分慈愛溫柔:“梔兒。來。”沈渙梔一怔,那個男人給她的稱呼過於溫柔,竟讓她無所適從。
“你是……”那個男人身上有令她莫名熟悉的氣息,然而不知怎的,沈渙梔竟不敢靠近,隻是遠遠的看著,敬若神明。沈懷英抿唇笑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裏還是不自覺帶了些失望——做父親的誰不希望女兒能跟自己親近呢?即使知道不可能,沈懷英還是暗暗期待沈渙梔會一眼認出自己,果然了,她是極其驚愕的。
“我是你父親,梔兒。”沈懷英搖了搖頭,毫不掩飾眸中的黯然神傷,沈渙梔猛地掩住了唇,不敢相信他口中的一切:“我父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氣氛凝固著,坐在大殿兩側的男子們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請示地瞧了眼沈懷英,沈懷英在說出那句話後也是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再也無法克製打量著沈渙梔的目光——她的身段兒與容貌讓他不禁再一次回想起那個女人。覺察到身邊人的目光,沈懷英不置可否地一揮手,顯得無力而蒼老。
眾人分分歎了口氣,知趣的退下了,獨留著沈渙梔與沈懷英對視著,前者目光穿透尖銳,後者躲躲閃閃朦朧彷徨。
“你認不出我,我不怪你。畢竟這麼久沒見了。”沈懷英幹笑了兩聲,避開沈渙梔審視的目光——令他也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兒竟然有這樣如鋒刃般得以穿透一切的目光,於那張柔美的臉上格外顯眼,令人不寒而栗。思緒又不禁飄回了從前,眼前浮現出少年的那雙眸,也與渙梔的一樣,冷靜而清淡,似乎任何情感也無法瓜葛其中。
“你是我爹?那——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回家?”愣了愣,沈渙梔卻挑眉疑惑,打破砂鍋璺到底一般,一步步走近沈懷英,話鋒一轉卻冷漠無比。沈懷英身子一顫,緊繃的雙臂伸了伸,想要將麵前的女兒抱入懷中,沈渙梔卻搖搖頭,一步退後。“我離開自有離開的道理,當年的沈家已經衰頹,男兒誌在四方,怎麼可能一事無成?所以,我決定外出闖蕩,定要了卻一番事業。”沈懷英苦笑了一下,起身,向前邁了一步。
沈渙梔眉頭一皺,卻並未再次退後,隨著男人的靠近,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身上的蠱惑氣息,濃鬱芬芳,甚至帶著危險的味道。不知怎的,沈渙梔既是本能地想要靠近他,又是抗拒地想要逃離。
輕輕地歎了口氣,沈渙梔鬼迷心竅一般投入了男人的懷抱,男人先是一驚,然後喜上眉梢,大笑三聲,伸手將她抱緊,良久,沈渙梔輕輕推開他,沈懷英卻沒有放手的意思——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擁抱裏有著失而複得的慶幸。
“梔兒……”男人低聲喚道,沈渙梔輕輕應了一聲,男人的手指輕輕穿過她的滿頭青絲,那愛撫如同是給戀人的一般輕柔憐惜,男人低眉,目光裏的沈渙梔逐漸模糊——一雙杏仁眼逐漸變得狹長如鳳,容色會更加溫柔些,青絲也會更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