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庭城慣壞了的女人,庭城沒命寵,就換魏淩夜自己來寵好了。
安靜淡然地看著魏淩然攤攤手無奈離開,沈渙梔吹燈和衣睡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渙梔於濃重夜色中突然睜開了眼,起身,隻小心翼翼地點亮了一盞燈,她拿起燈,細小碎步走到桌台前,纖細的手指隨心所欲的翻弄著桌上散落的文件,一雙杏仁眼在有限的光芒內格外熠熠生輝。
上麵的字句由於燈火昏暗,模糊不清,她卻耐著性子,一字一句地讀下去,很失望,她暫時沒發現絲毫有價值的線索,深深吸了口氣,沈渙梔仍沒有放棄的意思,與魏淩夜對話時她不得不承認是有些心虛的,她也並不能保證庭城此時是否還能英明神武地作出決策,在緊要關頭,除了自己,沒有什麼是靠得住的。
似乎都是很平常的奏章,沈渙梔不禁歎息,作為君王,在這方麵最是注意,怎麼可能把重要的文件隨身帶著呢?更何況,這是在沈家的宅子,人多眼雜,一有錯失,將是一國遭殃。
恍恍惚惚的,好似又回到了從前,沈渙梔便像現在一樣站在案前提庭城整理奏章,偶爾一抬頭,淺淺笑靨還可撞上庭城那雙因溫柔而格外深邃的眸子,朦朧間抬眸一瞥,才一陣悵然若失——郎君已不再。
低眉,端詳著一張宣紙上所揮灑的字跡,十分瀟灑剛勁,看筆跡,似乎是那男人的,見字如見人,這字跡也的確如他本人一樣。
“奪淩天之首,以作籌碼。”簡簡單單的八個字,沈渙梔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反複讀了一遍又一遍。“以作籌碼……”喃喃一聲,陷入沉思。
既然是作為籌碼的,那麼起碼可以暫時保證人質的安全——不僅安全,更要體麵。從這“籌碼”便可看出庭城此時的境遇並不會太差,沈渙梔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隻要庭城沒事就好,她並不在乎他是一國之君還是階下囚,隻要他還是他,她一定會舍命陪伴,但,她知道,他最在乎的還是屬於他庭家的錦繡江山——她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此刻更加知道輕重,在江山黎民麵前,她什麼都不是,更不渴望庭城會在她與江山之間選擇她。
幾乎是毫無無疑問的,庭城會為了他的江山而舍棄一切,哪怕是她。不禁苦澀一笑,即使是知道這樣,她還是一味地往火坑裏鑽不是麼?
她的確媚惑,隻消幾句話便可哄得魏淩夜放鬆警惕,讓機密的東西展露在她麵前,那麼,誰也不敢說,她是不是同大臣們口中一樣,終究會毀了淩天,她此次出宮的消息雖然一壓再壓,但紙是終於包不住火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消息走漏——恐怕現在已經走漏了,那麼,她是萬萬不能再回宮的了。隻怕再回去,已經是一具屍首了。
想到這兒,沈渙梔不寒而栗。即使位高權重如那個男人,也不大可能會冒著群臣參諫的風險來保住她,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了,但她還是不肯相信他,更不信他口口聲聲的“永世不疑”。一個女人,一旦沾染上了權利的氣味,便不再討人喜歡了。從前的種種不過是捕風捉影的閑話,庭城笑一笑也就過去了,而今天的事情讓沈渙梔與庭城兩個人都無法回避——她的的確確是幹了政,且在外拋頭露麵。
這樣的女人,即使是大臣們不說什麼,庭城恐怕也不敢留了。
但是,打從宮門出來的那一刻起,沈渙梔就將這種種的下場都想了一遍,盡管月湖在她離開前一直輕聲安慰著,沒事,娘娘做什麼王都不會在意的,隻要您與王都能平安歸來就好,以後的日子也必然會好過一點。但沈渙梔心裏還是清楚這後果到底是有多嚴重——即使她不死,庭城也再也不會如從前一般對她寵愛了。
無所謂,隻要庭城安康平安,她就是挨盡千刀萬剮又算得了什麼?
天亮了,卻仍陰陰沉沉,沈渙梔貪睡,又趁著今日的雲翳陰沉多睡了一會兒,醒來時,身邊坐著一個男人,一身墨色繡金龍便衣,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溫柔地打量著沈渙梔。
如果不是今日的種種,沈渙梔恐怕真的會相信,此時坐在一邊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他坐得那樣隨便自然,眼角眉梢流露的都是溫情,這種溫情,沈渙梔隻在庭城的眼裏看到過,他就曾這樣,將一抹柔情聲聲揉進眼睛裏,聲音溫和。“起來了?”然而,庭城是很少有機會等到她醒來的,他多是天不亮就走了,隻在她身邊的枕畔暖了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