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身篇(3)(1 / 3)

周恩來一開始就擺明立場:“台灣問題是中美兩國之間的老問題了。我必須申明: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唯一的政府,解放台灣是中國內政,美國軍隊必須撤出台灣。這三條立場是不變的。”

基辛格也提高嗓門,亮明觀點:“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們不能在開始我們之間的新關係時背棄我們的老朋友。我們絕不能放棄對台灣的義務,我們決不會與台灣斷交。”

“什麼樣的複雜原因?什麼樣的義務?這真是天方夜譚。”周恩來也略為提高了聲調。

室內的談判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基辛格申辯說:“如果我們背棄老朋友,不但別的朋友不信任我們,你們中國人也不會尊重我們。”

周恩來停頓了片刻調節情緒,又說:“台灣是中國領土。台灣問題是中國的內政。這是你們曆屆政府都承認的。而現在,是哪國的軍隊占領著台灣?是你們美利堅合眾國。中國人有句俗話,‘解鈴還需係鈴人’。如果說有什麼複雜原因,那也是你們美國政府一手造成的。你們不但對這一現實沒有任何改變,而且還繼續從各方麵封鎖、孤立我們。”

基辛格又申辯說:“我今天坐在這裏不就是說明我們在改變麼!”

周恩來越說越冷峻:“現在我要重申:台灣問題,關係到一個國家的主權。在這一點上,不容置疑。”

談判陷入僵局。雙方都嚴肅地對視著。

周恩來稍作停頓來加強語氣:“博士先生,如果貴國政府在台灣問題上堅持過去的立場,那麼,我們不得不對你們總統訪華的誠意表示懷疑。”

提起將要影響尼克鬆總統訪華,基辛格有點著急:“總理先生,我希望你們能了解我國的國情,因為這將牽扯到我們兩院以及兩黨的問題。我們將失去盟友。我們的總統希望在他第二任時徹底決定這個問題。”

周恩來語氣緩和下來:“我理解尼克鬆總統為此作出的努力。但請問,你們怕失去的是一些什麼樣的朋友?是一些腐朽的,即將垮台的‘老朋友’。你們為了照顧這些老朋友,勢必使自己陷入被動而脫不了身。這一點,你們總統不是在堪薩斯城的演說中已經提到了嗎?世界正在發生變化,但是這種變化總不能讓中國人民再受損害了吧?”

基辛格無言以對,隻好轉動著手中的鉛筆。

周恩來這時又豁達地說:“毛主席說台灣問題可以拖一百年,是表明我們有耐心;毛主席的意思同時也包含了不能讓台灣問題防礙中美兩國關係正常化。這些不能表明了我們的誠意麼?而你們的誠意又何在?”

基辛格終於說:“總理先生,會談的公報是必須有助於打開一條新的道路。總統也是這個意思。”

周恩來順手拿起美方修改的稿子文本晃了晃,說:“博士先生,你們在台灣問題的觀點,甚至措詞,都是二十幾年來常用的。這就不如你所說,有助於打開一條新的道路。”

基辛格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好詞來回答了,他手裏不停地轉動著鉛筆,用眼睛打量著周恩來,還是強調:“美國不能拋棄老朋友。”

周恩來反駁說:“什麼老朋友?台灣問題不是朋友之間的問題,是美國軍隊進駐台灣而分裂我們國家的問題。朋友之間的道義問題不能代替主權國家的領土完整問題。”

基辛格意識到周恩來已經不會再作退讓,也意識到明天離開北京的時候,這個關鍵問題沒有一個大致的結果,將使他處於十分不利的境地飛回華盛頓。他側頭看了一眼洛德,使了一個眼色,將洛德扯離座位,兩人到會議廳另一側的角落去商議。

基辛格與洛德在廳角落裏嘀咕了好一會兒,才回到談判桌上來。基辛格坐回沙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原來繃緊的臉已經放鬆了。他說:“我決定換一種方式表達美國的觀點。”

基辛格稍作停頓,說:“美國認識到,在台灣海峽兩邊的所有中國人都認為隻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怎麼樣?”

周恩來將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臉上也綻開了笑容,稱讚地說:“博士到底是博士,這可是一項奧妙地發明。”周恩來又接著說:“這句話的基本意思我方可以接受,隻是個別詞句還需要推敲。比如,應該用‘省’,台灣是中國的一個省,更準確。不用部分。”

基辛格說:“‘部分’比‘省’通用,‘部分’是對整體而言。”

周恩來說:“‘省’比‘部分’準確,‘省’是行政上對政府的歸屬。”

“英語沒有多大的差別。”基辛格說。

“漢語卻有質的差異。”周恩來雍容大度地說,“我看僵局有望打破,至於尚未解決的句子及措詞,等總統訪華時還可以繼續討論,會找到一個解決辦法的。”

正當周恩來與基辛格在談判桌上就台灣問題進行激烈爭論時,聯合國大會第26屆會議以壓倒多數通過決議,決定恢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合法權利,並立即將台灣當局的代表從聯合國及其一切所屬機構中驅逐出去。

於是,曆史又在周恩來和基辛格之間開了一個大玩笑。

10月26日上午9時,周恩來把即將離京返美的基辛格送至釣魚台的樓門口,然後由喬冠華送基辛格前往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