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雨,開始越來越擔心英雄了。
明明昨天還陽光燦爛的樣子,今天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雨。沉默了很久,她終於開口向恩赫詢問了英雄媽媽和弟弟長眠的地方。恩赫擔憂的告訴她天氣預報上說今天會有大到暴雨,而且已經這個時候了,英雄肯定已經回家了。可是她卻很想去看一下,那種強烈的感覺讓她自己也摸不著頭腦。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生活一直很不幸,所以知道悲傷的時候,人是有多麼的無助。當年被親人拋棄,那種痛苦到現在也依然不能釋懷。人們都說,時間是治療痛苦最好的藥劑。殊不知,世界上有些傷痛並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痊愈。
有些傷口一輩子也好不了,就猶如有些人和事,一輩子也不能放手一樣。
越來越灰暗的天空裏,一個嬌小的身軀衝進了瓢潑大雨之中。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裏,一個男人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思考,隻想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裏。他甚至希望世界就在這一刻滅亡該有多好。
偌大的雨中,英雄一個人站在世界上最親的兩個人的墓碑前,沉默不語。
這樣的鬼天氣裏,不會有第二個傻瓜來陵園這種糟糕的地方了,正好英雄也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如此落魄的樣子。他安靜的置身於瓢潑大雨之中,讓雨水徹底的淋濕自己的身體。若自己的生命也能隨著這雨一齊化掉就好了。
一年隻有兩天,英雄會思考自己的生存意義,也會回憶起自己麵對死亡繼而被親生母親憎恨的痛苦。一個人,在黑暗中張大了驚恐的雙眼,沒有時間,沒有光亮,也沒有盡頭。旁邊就是自己活潑可愛的親弟弟,幾個小時前,他還喊著“哥哥,抱我”,現在他就抱著他,卻隻能無力的感受著溫度漸漸從他身體裏一點點褪去的殘忍,那種讓人絕望的恐懼,一直到現在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弟弟的離去告訴了他生命的脆弱,那麼媽媽的去世,則更深刻的告訴了他生命的多餘。本以為自己從鬼門關逃過一劫是種幸運,可是回家後,媽媽含著淚水一遍遍的喊著明雄名字的時候,他才知道,幸運隻不過是上帝和他開了一個小玩笑而已。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生活。有整整一年的時間,他都分不清活著的是自己,還是明雄。曾經的奧數天才,曾經以為能夠改變世界的可笑夢想,早已拋棄在腦海。如果人麵對死亡是那麼的渺小,如果本來應該活下來的就不是自己,那麼每一天都會變成上帝對自己的嘲諷。
我本來就不應該活下來的,對嘛?媽媽,如果當時活下來的是明雄,那麼你也不去傷心的去世了,對嘛?
英雄對著媽媽,難過的情緒猶如粘稠的濃墨,化也化不開。
雨越下越大,即使打著傘衣服也全被淋濕了。天空一片昏暗,隻是四點多而已,卻好像已經要天黑了一樣。
初夏坐在路邊的公交車站裏靜靜的等著雨停止。旁邊就是陵園入口了,可是因為雨太大,她實在無法上去。而且,她跑過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英雄媽媽的墓地具體在哪個位置。
白癡一樣的跑來,竟然演變成了一場觀雨之旅。沈初夏,你還真是個傻瓜啊。
像個孩子似的,初夏擺動雙腳,踢打著麵前的雨簾。反正隻有這一個出口,隻要英雄來了,一出來,自己就一定能夠看見。如果他沒有來,自己就等雨小一點再走。
不知過了多久,白茫茫的一片中,她恍惚的看見一個人影在雨中行走。這個時候在雨中走著的人,如果不是英雄那個傻瓜,就一定是鬼吧。那個高高的身形即使隔著那麼大的雨,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種能影響宇宙運行的傻氣。
“是李英雄嗎?”
對方似乎頓了一下,然後也朝著這邊走來。
“李英雄。”
她一下子衝進了雨中,連傘都來不及打開。
這裏怎麼會有人喊自己?英雄隻看見白花花的一片中,一團溫暖的粉紅朝著自己的方向跳躍而來。因為下雨,天空早早的一片昏暗。是鬼嗎?那個紅點越走越近,他才看清是沈初夏。
“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腦袋被門夾了嗎?這麼大的雨怎麼不打傘。”初夏拉了英雄就往站台處走。
“你腦袋才被門夾了,鬆手。”
“難過也不能拿身體開玩笑啊。”
“暴力女,你想挨揍嗎?”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嘛?你真的以為自己能打贏我?
雨中,初夏大聲的嗬斥著英雄。
她還是第一次當麵忤逆他,英雄嚇了一跳。他懶得和這個蠢丫頭糾纏,隻能先順從的被她揪到了車站裏麵。沒有想到,初夏更過分的用手帕給他擦臉上的雨水,因為不習慣和其他人有身體上的接觸。他一直左右閃躲,沒有想到又被初夏一頓大罵。今天自己是怎麼了,老被她這個小丫頭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