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被黑鴉侵蝕。夕陽血紅斑駁,緩緩將興奮的暗紅色餘暉滲入無辜的雲霞和山穀。
同情?沒有。顧慮?沒有。
白鶴聖潔,矗立在潺潺溪流邊,冷峻並優雅等待即將入腹的魚兒。那掌控一切眼神中流露的不是快感,是無可奈何卻不得不為的遺憾和憂傷。
黃昏逐漸走向盡頭,山峰頎長的身影落在山穀中,壓得空氣如此凝重。淡淡的血腥味,躁動了滿山的翠色,在曆經滄桑的山穀裏群魔亂舞。崎嶇的褶皺如老者的皺紋,觸動著山穀裏兩男一女柔軟的內心。
單膝跪地的素衣男子,麵容枯槁,高昂的頭顱凝視著石台上矗立的綠袍男子。綠袍輕揮衣袖,劍氣淩人,夜初的寒意,冰凍九天。
素衣男子僅存的力量化為手中銀色雙刀最後的抗爭,而後,雙膝跪地。
山風呼嘯,擋不住自上而下如清泉一般的劍影。呆怵間,綠袍已然滑倒麵前,袍子下的是一張同樣俊秀的臉。劍影寒天,直指寰宇,略展鋒芒,直直刺向素衣胸膛。
“不——”要怎樣的絕望才能讓兩人同時迸發出沙啞的悲鳴。
華麗的劍鋒,本應穿透素衣略顯清瘦的身軀,卻用一個女人的血祭奠——她飛身而來,用身軀阻擋了這一擊絕命的殺戮。任憑腹部穿過銳利的凶器,紅到心醉的顏色從刀刃滑落,吻在跪地的男子的前額。翻湧的是淚,伴隨著血腥之氣,從素衣男子的雙腮一同澆灌寸草不生的土地;怨恨的是眼神,恨噴湧而出的血色為何如此鮮紅,讓人不認卒睹。
綠袍眼中,不期而至的古老液體一滴滴落下。
三人一線,羈絆一生。
“你——”綠袍的聲音微微顫抖,“你是——?”
“你竟會流淚,你竟會流淚——”她笑中帶淚,內心激起的層層浪潮。
當血跡一滴一滴融入這片愛與恨交織而成的山穀中時,他的痛苦愈見分明,隻是和麻木的表情集合成一個整體,著實是難以品茗。
“你究竟是誰?”他蹙眉追問。
“原來他竟全忘了。”素衣男子冷笑一聲,抬頭看著眼前女子的背影,心疼道,“你怎麼這樣傻。”
女子回眸嫣然:“你不曾忘記,你有的,隻是放棄。”唇邊鮮紅的血色緩緩流下,潤色這張慘白的臉頰。她輕抬玉臂,絕美的指尖在刺入身體的泛著金色氣息的劍上滑行。任憑衣袖滑落,露出的腕部的花鈿,恰似天山孤獨盛放的雪蓮。
綠袍男子望見了那一抹緋紅,心頭一絲異樣閃過,喃喃到:“願我如星君如月。”
女子有一瞬間的詫異,詫異過後平靜的麵容再也支撐不住。她的雙手緩緩握住綠袍男人的手:“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精巧的機關在穿透她染血的鋒刃上飛舞出左右兩道絢爛的紫色劍氣,如淚般洶湧婉轉而行,繞到他的身後直插其心房。
動彈不得,反抗不得,抗拒不得。
月色昏暗,淚眼朦朧。一切憤怒、一切仇怨,在如今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和昨夜煙霧一同消失在稀薄的空氣中。一男一女相擁倒下。素衣男子終於在這一刻嘶吼咆哮。然後下一秒,雙眼緊閉——
世間萬物頓時陷入茫茫的純白的月光中,一世情緣卻在鋒利的刀刃下隱藏了所有的癡纏。他們的故事,不知可否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