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在早期對患者的精神治療中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一個男孩代替自己的姐姐向榮格尋求幫助。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男孩有一個比他大10歲的姐姐,由於家裏隻有一個女孩,所以父母從小就對姐姐非常溺愛。而姐姐個性很強,是個性格活潑的人。上學期間,她經常代表學校參加各種比賽,並積極參加學校組織的各種文藝演出和演講比賽等。在工作中,她的積極性也非常高,並將工作視為自己追求的目標,甚至會在休息時間忙於工作。為此,領導對她十分器重,也有意栽培她成為公司的管理者。正當她準備在公司裏實現自己的夢想時來了一位新領導,男孩的姐姐還是用以前的工作方式工作,或許是與新領導在工作上出現了嚴重的分歧,新領導對其進行了批評,並將提拔她的計劃延後。為此,她心裏產生了落差,決定辭職。
這件事發生以後,男孩的姐姐在思想上遭受了不小的打擊——她認為自己工作如此賣力,卻沒有得到新領導的賞識和提拔,感覺心灰意冷、沒有麵子,於是便產生幹好幹壞都一樣的心理。對什麼事情都無所謂,領導分配任務後就當麵和領導頂撞,就這樣,很快她在公司裏沒有了朋友。可她仍然我行我素,於是一些人開始對她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認為她患有精神病。
不僅如此,男孩的姐姐每天回到家以後就知道收拾房間,一天甚至要打掃5遍,並且不斷地擦桌子。在個人生活方麵,她總是給自己買一些老年人穿的服裝,而且她與別人的觀點格格不入。而對於朋友帶到家中的小孩,她會給小孩買各種不同的小發卡或者小工藝品之類的東西,並且在朋友臨走前會塞給他們一大堆水果、衣服等,直到送完為止。而且,她的逆反心理非常強,別人不建議去做的事情她偏偏要去嚐試。而她一旦發起脾氣來也很少能控製住,經常打孩子、摔東西等,但沒過多久又會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聽完男孩的話後,榮格進行了深入的分析。他認為,男孩的姐姐的人格結構,也就是“自我”出現了問題。做出如此判斷最充足的理由是,從男孩的敘述中,榮格找到了導致她出現如此多不良情緒的根源——沒有得到上司的提拔。但在嚴格的精神分析中,這或許不能被稱為改變一個人並引起一係列心理問題的“創傷性經驗”。如果從一般的分析習慣出發,在確認她遭受了創傷性的經驗後可以很容易重視它本身和它出現之後表現出的症狀,而不太重視它出現之前的分析對象的存在狀態。但是,在以上這個案例中,創傷性的經驗隻不過是她此前生活經曆的邏輯結果。因此,真正的問題並不是這個創傷性經驗本身,而是說明了她的言行舉止存在一定的缺陷。榮格認為,即使她沒有遭受到這個創傷性經驗,也可以預測出她未來的行為傾向。
根據男孩的描述可以發現,她從小就被父母溺愛。一般說來,個體在這種被溺愛的環境中長大,非常容易出現弗洛伊德所說的“接受取向”這種情況,而榮格對“接受取向”的理解是“我渴望”“我想要”。也就是說,整個世界似乎都應該為她一個人而存在,任何人都應該謙讓她,給她關愛……
從表麵上來看,這樣的人具有獨立的性格特征,即想要讓別人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可這種個性不僅是沒有真正的自我認同的一種補償,而且是為博取別人的歡心而得到認同的一種方式。其實,她從最初就沒有真正的自我認同,她的自我認同實際上僅僅是社會認同的結果。因此,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一種離開社會認同就會土崩瓦解的幻象。在榮格看來,小時候越是在溺愛的環境中成長的人就越容易在成長過程中被社會的主流價值觀念侵吞,讓“自我”得不到充分體現。或者因為自我的缺失而發展成為高度的自戀,並最終演變成一種唯我獨尊的病態人格。
可以看到,男孩的姐姐在成長的過程中由於被溺愛已經使自己的自我認同讓位於社會認同。隨著她的年齡的增長,家人對她的讚賞和肯定也迅速擴展到社會對她的讚賞和肯定。從心理上來說,她似乎無法拋棄外界對她的肯定。所以,她在學校積極參加學校組織的各種活動和比賽,工作後一心投入工作。就心理動機而言,她表現出的“積極主動”實際上是被迫的。因為在心理上已經習慣用社會認同來確認自己的存在價值的她很難接受別人的否定和批評,同時她還擔心這些維持自己心理生存的無形的東西會在某一天消失。於是,她必須竭盡全力按照社會上的主流價值觀念進行表現,以便獲得外界的肯定或讚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