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是漫天的粉色梅花,寒風凜冽,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風起,吹起一片一片的梅花花瓣,花娘伸出手,接住幾片,卻又被風再次吹走了。
她側頭放眼望去,白粉茫茫,像是回到了妖界一般。
這是哪裏?花娘有些茫然,緩緩起身,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仍是大紅色的嫁衣,由金線繪製成的牡丹圖混著這鮮豔的紅色在這片白色粉色的世界裏顯得尤為耀眼。
花娘記得她明明是在朝陽殿,和淩安朔拜堂成了親,隻是突然有人過來刺殺她。阿離出門的時候她聽到了打鬥聲,她剛想上前去幫助阿離,可是...可是.......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她突然有些緊張了起來,阿離怎麼樣了?淩安朔現在如何?到底是誰要在他們的婚禮上動手腳?
看了看四周,放眼所能看見的地方,全是開滿粉色梅花的梅花樹,一望無際,也分不清方向。
寒意忽起,空中突然飄起了白雪,緩緩而下,映著這粉紅色的梅花,如夢似幻。
花娘的衣服單薄,在朝陽殿尚可禦寒,可是在這荒郊野外飄雪之處保暖實在太過勉強,她環抱著雙肩摩挲取暖,卻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果然是人類的身體,竟是這點寒也受不住。”一個悅耳的男音從花娘的背後傳來,猶如著這飛舞的雪花,悠揚緩緩地落在了心裏。
花娘還未來得及轉身,忽的發現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一件白色的絨毛披風,一時間寒意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穿身而過的暖流。
一雙細長白如玉的手理了理花娘的披這個風,花娘抬頭,迎著耀眼的日光,才看清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那張美輪美奐的臉,一時有些愣住了。
“花娘,好久不見。”
眼前的白衣男子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意,看著花娘,他的心情就像這明媚的陽光一般,燦爛無比,他,終於再一次看到這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梅寒子?真的是你嗎?”花娘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在她眼前的,不正是那翩翩如畫的謫仙?
“這次多虧了你與錦瑟相助,我才可以再次醒過來。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錦瑟都告訴我了。”梅寒子有些欣慰。
花娘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過錯,我還未曾謝過仙子的救命之恩,而我所做的,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些事情不談也罷,我如今已經醒來,自是要想辦法讓你恢複妖身的。人間不比其他的五界,想來你也受了不少的苦。”梅寒子又打量了一下花娘,笑說道,“這副皮囊雖然不錯,但比起你從前可差太多了。”
“皮囊而已,隻是取悅他人工具,若真心相待,倒是不會介意的。”花娘回道。
梅寒子眼中閃過一絲黯淡,花娘與他說話的語氣,明顯有些疏遠了。三百年了,或許改變也是正常的事情?亦或是在人間曆經滄桑過甚,心境早已變化。
“我並非介意皮囊,不過是想讓你回歸原來的生活,變回原來的你。”梅寒子解釋道。
花娘卻沒有糾結於此,她說道:“我本體已毀,早已回不了妖界,更回不了當初。”
“所以你就放棄了嗎?不打算繼續努力尋找辦法了嗎?就這樣沉淪於凡塵俗事當中?難道你真的願意接受這些,一直生活在人間,擁有短暫的生命,與人類一般生老病死地輪回?”梅寒子無法相信,他所認識的花娘根本不會這樣,若是她不願,她定是不會屈服的!
“這三百年,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說來話長,可是卻讓我明白了很多。”
這三百年來,她為了與人簽花契,常在人間遊走,也見過經曆過許多人世滄桑。人間疾苦,與她簽訂契約的大多淒慘,可是她也常常因為這些真情而感動。
“可是你成為人類不過才短短的幾個月,你就這樣屈服了這樣的安排嗎?若不是我今日醒來,你早已嫁做人婦,這些你難道都心甘情願嗎?”梅寒子不解,他想說服花娘,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花娘的變化。
“我心甘情願,即使是一個生命短暫的凡人,我也願意與他一起度過餘生。”花娘一想到淩安朔,眼神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梅寒子這才明白了過來,聽到花娘的話,他隻是覺得隱隱約約的心痛,如萬蟻噬心,如千針刺骨。
“花娘,你竟然愛上了凡人?”梅寒子已經盡量冷靜,可是眼神卻還是流露出絲絲驚訝的神色。
花娘不語,算是默認。
梅寒子苦笑一聲:“終究是我回來得太晚。花娘,若是我與他,你會選誰?”
花娘卻是不明白梅寒子的意思,他們之間,為何要選擇?她現在已經是人類,自然是與淩安朔沒有異類之說,為何要選?
梅寒子背過身去,看著這一望無際的梅花花海,仿佛回到了八百年前他們初遇的時候。
“花娘,初見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雪這樣的花開,你一身殷紅的裙子顯得格外的耀眼。”梅寒子慢慢回憶道,“你的眼神是那麼哀傷又是那麼倔強,讓人忍不住去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