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悠遠,聲線笑婉,卻沒帶一絲輕浮,簾子外,幾個春樓的奴仆都僵硬的站在之外,是被點了穴,手法很快,幾乎便沒有弄出還什麼聲響,那些個人甚至連掙紮的表情都沒有露出一分,便已經不能動彈了。
跟隨著他的是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卻是有禮的沒有進來,隻站在了門外守候。
年輕男子徑直的坐了下來,而他勾勒著的笑容卻是一直落在對麵的元子攸身上,甚至沒有看木小錦一眼。明明坐在了她的旁邊,卻當她是一個透明的空氣,根本不存在。
“滾出去。”元子攸連忍耐的過程都省了,緊緊的抿了唇,雙眸微眯,有危險的色彩在他的眸子裏流動,而那危險的成分,似乎是因為麵前的這個男人毫不客氣的坐到了木小錦身側,袍子還落到了她灰撲撲的小袍子周圍,散落了一地的男人氣。
像是一根刺,他現在要毫不猶豫的要把它給拔掉。
木小錦亦挑眉,側頭望去,卻是倏地愣住。
年輕男人盡在咫尺的臉上,凝聚著一種熟悉的輪廓,隻是那種輪廓卻是成長了的,相對於五年前,已經完全蛻變了一副軀殼與皮囊,那被他隱藏起來的氣息如今已經不在屈身於心底,而是完全成熟的躍然而出,無法掩蓋。
而他就這般突兀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而她曾經差一點殺了他。
他們曾今是敵人。
或許現在也是。
木小錦看著有些怔,五年裏唯一出現的故人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他。
——樓七。
“閣下想來便是這位小廝的主人?我是一個喜愛廣交朋友之人,聽聞閣下本事過人,隻是想來結識結識,若是剛剛唐突了閣下,還請閣下見諒……”
“滾出去。”
元子攸眸色更冷了一分,冰涼冰涼的視線落到木小錦有些發怔的眸子上,眉頭擰的更為厲害。
“你怎麼可以如此對待爺?你這個不識好歹的人,爺好言相對,你怎可惡言相向?”站在門口的侍衛終究是聽不進去,皺眉便是要掀簾而進,卻被男子輕輕擋下。
“莫言,道歉。”他微微抿唇,在紅燭搖曳的光芒之中顯得有些凜冽。
侍衛狠狠一怔,終是彎下頭,沉聲道:“屬下知錯,請公子見諒。”
元子攸終究沒心情去看他們主仆兩人的表現,他倏地站了起來,一把撈起旁邊正看好戲看的很開心的元子鈺,起身之時又順著木小錦手臂的曲線滑下,一把拉住了細弱的手腕,指間輕輕一彎,不費吹灰之力便拉住她拖了走。
珍珠串成的幕簾被他大步離開的身影搖曳的叮咚響,年輕的男人也不惱,他站了起來,安靜的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而就在即將拐彎的時候,那個灰撲撲的影子突然轉過了頭,回眸看了他一眼。
隻是那一眼很快便過去,她轉過來之時,便有一雙白皙的手伸過來捂住了她的眼睛,拐了一個彎,便出了春分樓的大門,再也看不到了。
可歐陽漓便是在那一刻忽的一窒。
他久久的站在原地,目光錯愕的反複想著那突然的回眸。
他似乎在夢裏無數次見過那驚鴻一瞥,雖然他們兩個人完全的不一樣,一個驚世的美麗,一個卑微的醜陋。
可就是這麼毫無預兆的,他心裏的某處被紮了一下,彌漫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和緊蹙,砰然炸開,攪亂了心緒,說不出的煩躁。
“爺?……爺?!!你去哪裏?!”莫言焦急的聲音緊緊的跟隨在突然奔跑起來的男人身後,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幾個受人矚目的人都紛紛跑離了春分樓,看熱鬧的人便才各自散開,又恢複了先前的紙醉金迷,調歌戲女,左擁右抱,嘻嘻笑笑,用大把大把的銀子將自己沉淪進那酒香色色中,這才是應該逛窯子應該幹的事,來青樓不找美人來找清心寡欲,那簡直就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咦,熱鬧已經過了麼?”頂層的包間被推開一道弧度,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探出頭來,卻立即被裏麵白生生的幺蛾子們給重新抓回了溫柔鄉,嬌滴滴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嬌嬈:“謝大官人,剛剛老媽媽說,剛剛有位隻吃飯不要人的恩客賞賜了一顆嬰兒拳頭般的大珍珠呢!”
“是啊是啊,謝大官人,您如此有麵子把姐兒幾個頭牌一起包了,那肯定是比那人能耐……”
“謝大官人……”
“謝大官人……”
鶯鶯燕燕的嗲吟之聲將謝天硯包圍了回去,他酒榭一揚,酒氣興薰,“爺兒改日就送你們幾個一顆,肯定比他大!!”
說完又恍然覺得,他們說的人怎麼聽起來那般熟悉,那顆嬰兒拳頭般的珍珠也怎麼那般熟悉?
可是美人在懷,又想不得那麼多,笑嘻嘻的滾做一團,醉生夢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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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小錦一路被拉的跌跌撞撞,正欲抓狂,男人卻又突然放開了她,她落拳揮空,差一點便摔在了地上。
“一碗陽春麵,加一個鹵蛋和少許蔥花。”男人低沉又暗啞的聲音昭示著他此時此刻的危險狀態,可說出來的話又與他的麵部表情格格不入,駭的麵店的老板腿腳顫抖,連麵的分量都比平日裏多出了一倍。
“吃掉。”
木小錦便是被這麼莫名其妙的按在在凳子上,然後看著麵前那比自己的臉還要龐大的麵碗,上麵還飄著大塊的鮮嫩的牛肉片,和一個和她此刻心情一樣圓滾滾的鹵雞蛋。
元子攸坐在了對麵,肩上還坐著元子鈺。
木小錦微微愣住,剛才在春分樓走的太急,吃了少許,所以,現在他是想要怎麼樣?因為擔心她餓肚子,所以還特意帶著她來吃陽春麵?
她實在是不明白他的腦子裏是在想著什麼東西,隻好抬眸瞪著他,卻發現他已經側臉看向其他的地方,一張臉冷若冰霜,和他腦袋邊上的元子鈺粉雕玉琢的笑臉形成了孑然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