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慢走。”芙蓉院裏，江絮站在院子中央，看著江子興離去的背影，神情孺慕而不舍。
江子興邁著步子往外走，右邊肩膀僵直著，一動也不動。聞言，隻是說道：“振哥兒還在我肩上嗎？”
江絮微微笑道：“在呢，振哥兒在玩老爺的頭發呢。”
“哦？”江子興的身子更加僵硬了，聲音卻透出喜意，左手微微抬起，想要摸一摸右邊，又怕嚇到誰似的，慢慢放下來，邁動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出了芙蓉院，小廝長平湊過來道：“老爺，夫人身邊的珊瑚姑娘來問過幾回了。”
往常江子興聽了這話，必加快腳步往前走，然而這回，他僵著半邊身子，隻是慢吞吞地走著：“知道了。”
長平猶豫了一下，以為江子興沒聽清他的暗示，又道：“老爺，時辰不早了。”
身為一個下人，許多話長平不好說出口，但是不說出口，馮氏那邊又過不去。何況，珊瑚姑娘也要生他氣的。故此，硬著頭皮多說了一句。
江子興眼也不抬，僵著半邊身子往前走，隨口說道：“老爺今晚睡書房，你去夫人房裏傳一聲吧。”
長平愣住了，老爺這是何意？這麼多年來，老爺何時睡過書房？叫夫人怎麼想？
張口想叫，不知為何，背後一陣寒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冷顫。今夜明明沒有風啊？哪來的涼意？長平納悶，回頭看了看。
這一回頭，隻見芙蓉院的門口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姣好明媚的麵上，偏生著一雙冰寒冷酷的眼睛，愣了愣，一股異樣從心底升起：“大，大小姐？”
“你怎麼還站在這裏？”江絮微微一笑，方才冰寒冷酷的模樣頓時化去，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抬手朝前麵一指，“老爺已經走遠了，還不快追上去？”
長平扭過頭，隻見江子興的身影沒入深深的夜色中，變得模糊起來。他揉了揉眼，再看芙蓉院門口，江絮仍舊一副怯懦柔弱的模樣，心裏嗐了一聲，扭頭拔腿朝江子興追上去。
才跑了兩步，背後又傳來一股寒意，長平停下來。頓了頓，回頭往回看去。這一回，芙蓉院門口空無一人。
一時間，頭皮發麻。眼前閃過兩張麵孔，一張是眸中森寒，如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般的江絮，一張是神情怯懦柔弱，說話從來不敢高聲的江絮。
哪個是錯覺？
又或者，全都是錯覺，那裏根本就沒人？
一層層麻意爬上頭皮，越積越高，想到江子興自從祠堂出來，便變得古裏古怪，張口閉口都是振哥兒……長平低叫一聲，扭頭拔腿就跑。
芙蓉院裏，江絮的嘴角輕輕上揚。邁步踏上台階，往屋裏走去。
“大小姐，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一個小丫頭迎上來，滿眼恭敬：“熱水已經燒好了，現在便端上來嗎？”
江絮微微一笑，小聲說道：“好呀。”
小丫頭便邁動小碎步急匆匆下去準備了。
另有兩個丫鬟迎上來，扶著江絮進屋，為她寬衣卸釵環。動作輕緩，神情殷切。
江絮的嘴角上揚，弧度又加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