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薄霧繚繞在屋簷上空,依稀看得見崢嶸輪廓。
江絮帶著柳枝往正院走,來到一個路口時,隻聽柳枝說道:“大小姐,往這邊走。”
江絮微微挑了挑眉,轉過頭去,眼角噙著笑,問道:“往那邊走不是遠了麼?”
柳枝攙著她的手臂,往岔路的方向使力:“大小姐記錯了,那邊更近一些呢。”眼底浮現出濃濃的不屑。
不過是一個什麼也不曉得,愚蠢透頂的野丫頭罷了。孫嬤嬤叫她好好伺候著,還說得那樣鄭重其事,實在是小題大做。
“聽奴婢的就是,絕不會有錯。”柳枝托著江絮的手臂,一徑往岔路上扯。
哄得老爺昨晚在芙蓉院待了半宿,就是受寵了?在這府裏,受寵不受寵,難道不是夫人決定的?
一時想起梅香等人的行徑,眼底輕蔑更濃。一群沒眼力見的,一大早把江絮叫起來,難道還想趕在二小姐前頭給老爺夫人請安不成?
江絮隻是笑,眼角眉梢俱是柔柔的笑,身形絲毫不動,反手鉗住柳枝的手腕:“你呀,若不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倒要以為你要叫我出醜了。這條路是岔路,從這裏走,至少要晚上半刻鍾。”
手下用力,帶動柳枝往正確的那條路上走去:“我從小就過目不忘,這條路走過好幾遍,再不會記錯的。倒是你,從前不怎麼走這條路吧?”
柳枝被帶得一怔,隨即心裏著惱,用力掙動手臂,想往反方向拽江絮。不料掙了一段路,半點也沒左右江絮的步伐,反掙出一頭汗來,不禁心頭火起。
她自小出生在江府,雖然是奴婢,卻是家生子,母親、外祖母又是得力的,誰敢給她苦頭吃?
反觀江絮,雖然是江子興的女兒,卻生在青樓,自小做慣苦活累活,雖然看起來瘦弱,卻養了一把子力氣,哪裏是她這個嬌養的副小姐能比的?
“大小姐為何不聽奴婢的話?”柳枝抬袖抹了把汗,口氣很不好:“這條路是錯的。”
這個時候,江予彤還沒起呢,若真叫江絮趕在前頭,馮氏如何能高興?
昨晚江子興一路抱著江絮回來,府裏都傳遍了的,若請安再趕在江予彤頭裏……
這苦差事!柳枝心裏狠狠罵了幾聲,江絮做什麼將她要來,否則這時她坐在正院嗑著瓜子等著看好戲呢!
江絮仍然一臉體貼笑意:“你呀,真是個實誠的丫鬟。若我走錯了路,便是我一意孤行,你攔我不住,並沒有你的錯處。可若我跟你走錯了路,晚了請安的時辰,到時夫人怪罪下來,打你板子可如何是好?想想杏兒,多受罪呀!”
柳枝聽罷,臉色更加不好。什麼叫“真是個實誠的丫鬟”?昨日江絮就說什麼,“你一定會成為夫人院子裏的大丫鬟的”,柳枝聽著難受,怎麼聽怎麼覺得江絮是影射她這輩子頂多是個大丫鬟的命。這時再聽,愈發覺得諷刺意味十足。
江絮憑什麼這樣說?她自己也不過是個野種罷了!
“奴婢沒做錯什麼,夫人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不會打奴婢板子的!”柳枝揚起下巴。
她外祖母是孫嬤嬤,自馮氏還是姑娘時就跟著伺候,這份體麵滿府裏幾人有?就是江絮挨了打,她也不會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