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雋崎看著緊閉雙眼卻默默落淚的仲夏,一時間,一肚子的話卻說不出口。
兩年多的時間,仲夏是怎麼走過來的,他是親眼所見。他親眼看見仲夏一襲白紗從教堂的樓上跳下,親眼看見她是如何被樓下的一根斜刺裏伸出的粗壯樹枝攔下。她曾是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人,又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與思念和痛苦苦苦抗爭。
他是推著輪椅將她帶回國的。霸道的李文彬在最後這一刻終於選擇了放手,而這樣的解脫,竟是仲夏拚死換來的。
仲夏沒有再見金勳昊,雖然這中間少不了李文彬的阻撓,可梵雋崎卻覺得,這一次他做的是正確的。對仲夏和金勳昊來說,就算李文彬放手,他們能在一起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梵雋崎不願再讓仲夏重新跳回那個深淵,既然已經選擇了死亡,也就應該選擇了放棄,她應該開始新的生活。
梵雋崎將仲夏帶回了自己的家鄉。她在無錫已經沒有了親人,已經沒有家,所以梵雋崎隻能將她安頓在自己身邊,方便照顧。他還將仲夏帶回了自己的家裏,他的爸爸媽媽非常喜歡仲夏,簡直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準兒媳。可這些,始終沒有改變他們兩人的關係。
仲夏,過去隻是把他當作朋友。而現在,他變成了哥哥。
兩年了,她沒有再看過金勳昊的片子,沒有再看過關於他的報導,甚至報紙雜誌上有關他的內容都是她的禁忌。仲夏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把那一段過去徹底埋葬在過去的歲月裏。她就像一棵拒絕陽光的小草,默默地在世界的一角呼吸、生活,看似一切正常,可梵雋崎深深知道,她失去的豈止是一段感情,她失去了過去的靈性、信念和目標。
仲夏離開韓國非常匆忙,並沒有把學籍轉回來。梵雋崎後來隻得通過電話和郵件,幫她辦理了休學。回國後半年,她身體全部恢複了,便利用父親給她留下的資產,開了一家小小的形象設計店。開始的時候隻是想給平淡的生活找一個寄托,可是沒想到,開業後生意好得不得了,她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隻好擴大店麵、招聘員工。而現在,她的店已經變成了全市最大的形象設計店,甚至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品牌——“銀鈴夏夜”。
梵雋崎看到仲夏的成功,從心裏為她高興。可仲夏卻並沒有創業成功的喜悅,這樣的成功對她來說,似乎跟自己在家裏做出一桌子飯菜感覺一樣,隻是生活的一部分,稀鬆平常。
仲夏的心死了。當梵雋崎看清了這一點,不禁為仲夏感到由衷的惋惜和憂傷。她還隻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姑娘,她的人生甚至才剛剛開始,但她的心就像個六十歲的老人一樣,沒有期盼,沒有希望,也沒有波瀾。梵雋崎心痛,卻無能為力。
可是現在……金勳昊僅僅憑借這一首歌,便將仲夏沉睡的心再次喚醒。兩年的時間,他們不僅沒有淡忘彼此,卻將對方更深地埋進了心裏,成為永不能忘卻的記憶。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種愛能稱得上刻骨銘心,那麼梵雋崎承認,他們就是!
眼前的仲夏,依然年輕,依然美麗,她不該這樣沉睡下去。也許,就算她還會再入輪回、就算她還會受到傷害,那也應該好過現在這種活死人的樣子。而現在,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像當年的李文彬那樣,放手,給她創造獲得幸福的機會呢?
梵雋崎將頭轉向窗外,寧靜的初夏之夜,他的心亂了。
……
金勳昊站在自己房間的陽台上,手上夾著的煙卷嫋嫋燃起青煙。他深邃的目光看向黑漆漆的夜空,看向那遙遠的國度。
那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遼闊疆土上,那個他心愛的女子此刻身在何隅?他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在那片土地上尋找,卻始終沒有她的半點消息。而無錫那個小城,他已經幾乎爛熟於心,連店鋪裏售賣的醬排骨,都不知道吃掉了多少袋,可最後的結論是,沒有任何一家做出的口味,能和那心靈手巧的女子相比。
仲夏,你到底在哪?中國太大,大得讓我害怕,大到一個小小的你走進去,竟連半分痕跡都無法留下。
為什麼要走上絕路?為什麼要用生命來換取自由?你就留下這樣一堆的謎給我,讓我怎麼去猜?怎麼去解?你知不知道,當我走進你曾經居住的小屋,看到你留在桌上已經沒電的手機,我是怎樣的絕望?在劇組裏看到你的光標一直在那裏閃爍,卻不知你那是將自己的一顆心留下讓我安心,而自己卻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