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的方程式,該怎樣求“解”(1)(1 / 3)

兒子的每封信,都是一份賣血通知單

[作者注]七年前,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新聞縱橫》欄目(早晨7點)講述了一個賣血父親和一個大學生兒子的故事,聽者無不潸然淚下。為讓讀者了解這個故事的全貌,我們忠實地把電台的聲音變成了下麵的文字——

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新聞縱橫》(2002年4月22日)

[旁白]由於可以理解的原因,隱去事件發生的地名和有關人物的真實姓名。

這是甘肅、青海兩省交界處的一個村莊,海拔2621米。光禿禿的黃土山連綿不斷,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彎來彎去掛在山坡上,那是村莊與外界聯係的唯一通道。房屋像黃土堆起的一個個玩具,散落在山坡上和山坳裏,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就是一個自然的村落。

村子裏的青年婦女喜歡穿豔色的衣服,紅色或者粉紅色的上衣和頭巾,在四麵黃土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鮮豔。然而,五十歲的順老漢曾經有點兒懼怕紅色,長期賣血的經曆,已經使他習慣於麵對針頭刺進血管、鮮血順著塑料管流出的場麵。

當想到自己賣血賺來的錢會變成兒子上大學的學費、變成兒子碗裏的飯菜、身上的新衣,順老漢的臉上常常會露出微笑。

[出錄音]

記:你兒子上大學,你們靠賣血供他上學,一共花了多少錢?

陳:六萬多。

記:都是賣血的錢?

陳:80%都是賣血的錢。

記:四萬以上都是賣血,其他錢是哪來的。

陳:都是親戚家借的,現在還有一萬多沒有還,一萬七千多塊錢。

記:你們怎麼還?現在你們還錢的能力從哪兒來?還是賣血?

陳:老天爺睜眼睛,雨下得多一些就多掙一點錢,今年種糧食還是不夠,還是靠賣血。

記:另外六萬三千塊錢你是怎麼加上來的?你都記著賬吧?

陳:對。

記:彙款的底子都留著吧?你把記的賬都拿出來我們看看,這是當父親的心血,你的功勞簿。

[錄音止]

順老漢看上去是一個開朗的西北老人,個子不高卻很結實,暗紅色的臉上沒有多少皺紋。靠賣血供兒子上學,順老漢的故事在當地幾乎家喻戶曉。從兒子小良讀高中到上大學,學費不斷增加,順老漢賣血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有時候,他的老伴也和他一起去賣血。

[出錄音]

記:你們一年賣血能掙多少錢?

陳:五千,六千,那時候我身體好,一天三次也抽過。

記:你大兒子開始上高一的時候,那應該是八年前?

陳:九年前。

[背景]

由於自然條件的限製,順老漢所在的村莊沿襲著曆史遺留下來的貧困。村裏的耕地像碎紙片一樣鋪在山坡上,連續的幹旱,小麥收成很低,大大小小的土豆是村民的主要口糧。近幾年來,村民們從國家西部開發的政策中受益,實行退耕還林之後,國家每畝地每年補貼200斤糧食和二十塊錢,村民不再為溫飽問題發愁。然而,很多村民為了盡快改善生活條件或是供孩子繼續讀書,他們想到了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像順老漢那樣去賣血賺錢。

1997年,兒子小良去西安上大學以後,順老漢感覺到兒子慢慢變了。變得很少給家裏寫信,僅有的十幾封信,除了要錢幾乎沒有別的內容。在采訪的時候,記者問他,兒子知道你賣血供他讀書嗎?順老漢說,當然知道。兒子小良上高中那幾年花了八千六百塊錢,也是賣血換來的。

對順老漢來說,兒子小良的每一封信,就像一張賣血的通知單。

[出錄音]

記:當時是不是你一個人賣血已經力不從心了才叫上你老伴的?

陳:就是。

記:自己身體受不了老伴才跟你一起賣血。她是不是賣得少一些?

陳:少得多。

記:賣完血是不是感覺特別不舒服?

陳:她心髒有病。

記:你賣了那麼血,有沒有害怕的時候?

陳:隻要給錢,能供兒子上學,那就不害怕。我的親戚朋友都勸我不要賣血,你真正沒辦法,去貸點款也行。但我貸不上啊。

記:你花那麼多錢,耗費了自己那麼多血汗,你現在後悔嗎?

陳:花再多的錢都不後悔,後悔的是沒有感情了。

記:他們怎麼說?

陳:青海的學生一般一萬多、兩萬塊錢就夠了。

記:就是說兒子花錢花得太多了?

陳:他(兒子)每次來信都要三千、五千,十多封信都是三千、五千這樣給。

記:這些信你都留著嗎?

陳:有的留著,有的沒有留著。

[錄音止]

順老漢知道,國家有個《獻血法》,禁止有償獻血,而且一個人兩次獻血的間隔應該是6個月。可是,為了湊足兒子要的錢,順老漢想方設法增加賣血的次數。

[出錄音]

陳:今天在這裏賣,明天在那裏賣,40多天沒回家,抽了一千七百二十多塊錢。

記:那是什麼時候?

陳:兒子考上第二年,11月到臘月這段時間我把兒子的報名費全湊起來了。

記:你現在身體有什麼病嗎?

陳:沒有。

記:你最後一次獻血是什麼時候?

陳:春節前,2月7號。正好三個月。

記:現在賣400毫升是多少錢?

陳:二百四。

[背景]

像順老漢那樣長期賣血的農民在當地約有近一萬人。順老漢最後一次和兒子小良相聚是2001年春節。春節後,小良離開了家,然後就失去了音信。2001年7月小良大學畢業後,順老漢失去了通信地址,電話也不通。直到2001年10月,小良突然給家裏寫了封信,說是在北京工作,要家裏寄4000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