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調查結果成立,該是一件多麼可怕而又不幸的事啊,也就是說,大學生中有一半人是在學自己不感興趣的專業。不知有沒有人對大學生的就業去向進行過追蹤調查,他們中有多少人是在幹本行?如果學了4年又幹別的去了,對於個人來說,辛辛苦苦拿到的文憑隻不過是一塊敲門磚。可是對於教育資源本就短缺的國家來說,卻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認識S君後,我們常在一起唱歌、彈吉他、聊天,也傾訴各自心裏的苦悶,我們覺得,僅僅為了一張文憑在學校混下去,是浪費生命,不如離開學校去做自己感興趣的、喜歡做的事。
到那個時候我已經明白了,我之所以對所學的專業提不起興趣,是因為那個在兒時就潛伏著的夢蘇醒了,攝影才是我最喜歡最熱愛的。
1998年5月,我給父母寫了一封信,態度堅決地提出要退學,並談了退學的種種理由,我說,我不願將生命耗費在我不感興趣的學習上。我不知道我的信給父母帶來怎樣的震驚和不安。
幾天後,母親從北京趕到上海。我以為母親一定會嚴厲地訓斥我,沒想到,她見到我後平靜地說:“你不喜歡現在的專業,我跟你爸都能理解,但是,不能不上大學。”那天晚上,我和母親在林蔭道上一邊散步一邊交談,母親講了許多鼓勵我繼續上大學的話,她答應讓我轉校。
從不求人的父母,幾乎動用了他們所有的關係,上海另一所重點大學終於同意讓我轉到該校廣告專業。
雖然這並不是我喜歡的專業,但我不忍心傷害四處為我奔走的父親和母親。1998年9月,我作為該校98級新生入校學習。
“既然結論有了還是惟一的,還用得著學嗎?”
剛進校我就打定了主意,好歹將4年學完,拿到本科文憑後再去幹自己喜歡幹的。
沒想到,不到一年我就堅持不下去了。我的失望是從哲學課開始的。
我對哲學一直懷有好感,如果沒有哲學家,人類也許還在黑暗中摸索。可是學校開的哲學課卻讓人失望。單一、陳舊的教材,死板、僵化、照本宣科的教學,使這門課變得索然無味。
就是一個學期不去聽課,隻要考前背兩個晚上也一定能過。既然別人已經代替我思考了,我還需要有思想嗎?這樣的哲學課培養的隻會是思想的懶漢。
這個世界一刻也沒停止過思考,每一個時代都有以思考為職業的哲學家。從古希臘哲學到現代哲學,從泰勒斯、蘇格拉底、亞裏士多德、培根、笛卡爾、休謨、康德,到20世紀分析哲學家群體,在浩瀚無邊的思想海洋裏該有多少智慧的浪花,可是我們的哲學課卻視而不見。這樣的哲學課隻會使我們成為井底之蛙,思想神經萎縮。
大一上學期臨近期末考試時,老師讓我們寫一篇論文,我寫的題目是“哲學的末路”,探討的是哲學的危機和困境。幾天後,老師找我談話,說:“你可以有不同的觀點,但是最後評價你的還是考試,如果考試時你這樣答題肯定不行,你可以保留自己的觀點,但是答題時,你必須按標準答案做。”當時我心裏就很悲哀,不知是為老師,還是為自己。既然結論和觀點都是現成的,而且還被規定為是惟一的,還用得著我去學嗎,還用得著我去思考嗎?從這以後,哲學課我基本上不去聽了。
大一下學期開了現代詩歌課。這本是我很喜歡的一門課,可是聽了幾課後,我再也不想去聽了。詩是心靈與心靈的對話,是思想與思想的握手,詩是一種意境,是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和瞬間的頓悟。可是老師卻將詩進行硬性切割,一首完整的詩被肢解得七零八碎,而且不管什麼類型的詩都要歸納出個一二三,都要上升到一定的思想高度。這種教學常讓我有一種強奸詩意的感覺。它使本來很豐滿很動人的詩,變成了丟肉失血的骨架。蒼白的骨架,又談何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