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突然,蘇寧涼像是想證明什麼,她向他邁了一步,梁哲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也許因為他看到了對方眼中超乎尋常的認真,和一種渴求著水落石出的嚴肅。不容梁哲逃脫的手臂環上了他的頸項,然後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踮起腳,泛著健康的櫻桃色澤的嘴唇,潤澤而柔軟地貼近……靠得很近了,梁哲卻忽然大叫一聲粗暴地將她推開!

不是因為她口臭,不是因為她有眼屎,不是因為她遠看星光燦爛近看破破爛爛……相反,蘇寧涼是現在市麵上少有的,經得起超微距考驗的美人兒。

但是她身上香香的氣息讓他覺得像聞了什麼毒氣,眼前兩排碎玉似的皓齒也讓他感到像森然的狼牙,下一秒就會把他一口撕碎吞掉!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推開她,然後拔腿就逃”,是他潛意識做出的應對。

蘇寧涼被推得一個踉蹌坐在地上,反而指著梁哲笑得合不攏嘴。

梁哲悶了一會了,總算回過味,也笑起來,走過去拉了她一把。

蘇寧涼拍著屁股上的塵土說:“就你這熊樣兒上次還企圖強吻我,要真讓你得逞了,你最後難保不會洗牙N次洗得自己吐血身亡,對不對?我救了你一命,快說你怎麼報答本宮!”

有時候梁哲覺得蘇寧涼說話損,但是很能抓重點,他醞釀半天,從牙縫裏擠出一串鳥語:“Sorry。”

不用說,蘇寧涼也知道他這其實是在為上一次的事情道歉,兩年的交道下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你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蘇寧涼了然地看著梁哲。

他沉默,良久才說:“前段時間小區裏出了一樁命案,受害者是個出櫃多年的同誌,他平時待人和善禮貌,從不與人爭執,應該也不會和誰結仇。最後卻在半夜被亂刀砍死在家裏,家中財物俱在,警方初步認定,可能是恐同分子所為。”梁哲說著下意識地轉動了一下手腕上的月光石貔貅,“這段時間,常常做噩夢……”

難怪他前些日子就開始一直戴著它,蘇寧涼不知內情,嘲笑手鏈有種陰柔美他也沒摘下來。

“你沒事吧?”蘇寧涼抽出他背包側袋裏的檸檬水遞過去。

“其實我並不是怕和那人同樣遭遇,而是……”梁哲頓了一下說,“最近走在街上,我老覺得大家看我的眼神異樣,其實我也知道這是自己神經質,杯弓蛇影,但就是無法停止這麼去想。陌生人什麼的也還好,如果讓爸媽也……”

“行了,別說了吧。”她打斷道,然後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想要讓他一點安慰。

沒錯,蘇寧涼和梁哲最大的不可能,便是因為梁哲的個人取向。而她,是無法把他人的這種隱私全盤托出,解釋給沈北熠聽的。

一直來意,梁哲喜歡的都不是女生。但和蘇寧涼的相處,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以為自己是喜歡蘇寧涼的,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改造”自己,全心全意想要擺脫“異類”的身份,回歸“正常”世界……

但是,蘇寧涼一個再簡易不過的花招——“主動獻吻”便將他打回了原形。

他意識到,自己對蘇寧涼,隻是知己般心理上的依賴,而非愛情。自己不想她被其他人搶走,多半源於她對自己來說是太過珍貴的朋友,讓他產生了小孩子對心水布娃娃式的獨占欲。

若論對蘇寧涼的友誼,在梁哲的胸口確確實實多到快要滿溢。但若論另一種形式的感情,他翻找了自己內心所有旮旯,無論在簡訊裏自欺欺人寫上成千上萬遍的愛語,也無法催化出一絲一毫。有些無動於衷,是天意。

“我很抱歉。”梁哲說,“我不該因為自己的事情就肆意利用你。”

“嘖嘖,還'肆意',還”利用“。我真是佩服你,芝麻綠豆的小事也可以被你說得這麼逼仄陰暗。你沒早生幾十年,趕上文化大革命去發揮你的光和熱,真是浪費人才。”蘇寧涼本來是想逗笑他。

梁哲一反常態地嚴肅:“說起來,還影響了你和沈……”

不知道是不願聽到那個名字,還是不想聽梁哲像複讀機似的道歉,蘇寧涼忽然隨手一指腦袋頂上的天空,大聲說你看剛才那裏還有一堆一堆發糕似的雲朵,現在居然都像給毒日頭烤化了,變成越洗越薄的香皂紙了!喂,你說現在老天爺在抹香皂,等會肯定得衝水呀——會不會突然變天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