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 (2)(1 / 2)

從家裏去鄰近玉淵潭公園裏的八一湖或後湖滑冰,隻要走三站路,本來很近,後來,江青住進了釣魚台國賓館,把相鄰的玉淵潭公園封了一大半,我們去滑冰就要繞路了,還要過一條上了凍的河。不過閑著也是閑著,多幾步路不算啥。家裏大人們都上班,中午在機關食堂吃完飯後,一幫小子就扛著冰車去滑冰,到天黑才回家。我們在湖麵上追逐嬉鬧,每次都是渾身大汗。去的時候大家都戴著大棉帽子,玩了一陣子後,一摘帽子,每個人的頭上都是小蒸鍋——熱氣騰騰的。有時玩累了就跑到岸邊上休息。北岸邊是一片土坡,上邊長滿了鬆樹,十分僻靜。自然,這裏也就成了我們的“野外廁所”。有時,我們會發現樹叢後邊隱蔽處,常有一男一女在一起“鬼鬼祟祟”的。

高度的革命警惕性告訴我們,他們一定沒幹好事。我們滿腦子的壞水也告訴我們,一定要給他們搗亂。於是,我們每人手持幾個大土塊,隱蔽接近。待到射程之內,“萬炮齊轟”,然後呼嘯而散。遭到突襲的或真或假的“鴛鴦”們,往往也是掉頭就跑,不見了蹤影。有個別的男方膽子大一點,但也隻是站起來吼兩聲而已,從來沒人敢來追我們。話說回來,他們也追不上。襲擊成功後,我們還不甘心,過一會兒還要潛回去勘查一下現場,以滿足我們的好奇心。有一次,那對男女又回來了,他們的遭遇可想而知——又是一頓土塊的襲擊。一九八三年時我去上海出差,傍晚時在外灘上看到一對對情人擠在一起談戀愛,我當時就想找土塊,可怎麼也找不著——周圍都是水泥地。

我們這些無憂無慮也無須上學的少年們,就這樣一天天地度過了美好時光。每次滑冰一去就是近四個鍾頭。這期間沒吃沒喝,也沒有取暖的地方。到身上的熱乎氣散盡了之後,我們就拖著疲憊的腳步,穿著濕透冰涼的衣服回家。我現在這點抗餓耐寒的本事,全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經過一個冬天,滑冰的技術已是爐火純青。我們不但能把冰車滑得飛快,還可以玩急轉彎、急停等特技,臂力和耐寒的功夫也大有長進。但是,好景不長,冬去春來,冰麵鬆軟了,開始融化了。我們一年一季的浪漫滑冰生活也到了尾聲。

這時,同NBA的季後賽一樣,最具挑戰的時候到了。當冰麵向陽的一邊融化之後,我們開始比賽:誰的冰車能最接近水邊,誰就最牛。這似乎是不要命,明擺著往冰窟窿裏鑽。其實,技巧大大的有。向陽一邊的冰已經化了,水邊的冰麵很薄,難以承受重力,這是簡單的物理事實。但是,我們可以將冰車滑得飛快,在薄冰上快速掠過。當冰層剛剛裂開時,我們的冰車已經衝過去了。用這種玩兒法,我們一次次從冰層較厚處出發,猛衝向水邊,然後畫一個大弧線滑回原處。在接近水邊時聽到冰層斷裂的尖銳聲響,看到一條條新的冰縫在腳下產生並延伸而去,那真是刺激。

長大以後,不滑冰車了,換上跑刀,專攻速度滑冰。玩兒的方式變了,但我對冬天的熱愛和追求冒險、刺激的嗜好,卻是從滑冰車時開始的。

遛車

有的人喜歡遛貓,遛狗,但您聽說過“遛車”嗎?“遛車”當然不是在汽車上拴根繩,牽著汽車滿街走,而是坐著汽車閑逛。注意這個“閑”字。請不要以為我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就是有車族——我講的是遛公共汽車。

我們這夥不用上學的少年,在家門口的地盤裏玩兒膩了之後,就想著走出“領地”,去北京市其他地方轉轉。北京市大得很,這就要乘公共汽車。那時乘車的人不多,有時中途上車還有座位。進車門的第一個座位上寫著孕婦專座。我們沒念過幾天書,都是小文盲一個,把“孕”字念成“學”字,成了“學婦專座”。我當時還想:公共汽車還挺照顧學生,為學生和婦女設了專座。

公共汽車不能白坐——要花錢買票。三站以內四分錢,五站以內七分錢……去個不遠不近的地方,一會兒兩三毛錢就沒了。這誰花得起呀?!於是,我就讓家裏給買一張公共汽車月票。一票在手,四通八達,可乘市內汽、電車的所有線路。那會兒的學生月票是兩塊錢一張,在當時可買十一斤白麵,不是小錢,家裏都不答應。我們也就慢慢斷了“遛車”的念頭,去開發其他的玩兒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