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任攬天又做了一個周餘弦料想不到的回答。“啊？那你怎麼……”“這事還得從四十六年前說起，那段記憶我幾乎都淡忘了，但此刻想來，卻又曆曆在目，如此清晰、真實……”任攬天皺眉冥想了片刻，才續道：“那時，我正當壯年，意氣風發，一人遊走世界，好不快活！還記得那是一個漫天璀璨繁星的夜晚，我夜宿非洲西撒哈拉沙漠邊境小城，晚上四處散步，一股壓抑得人窒息的暗黑氣息忽然籠罩了我。我大驚回頭，就看到了那個高大的神秘女人站在不遠處高高的沙丘上，注視著我。她是此生中，遇到過最可怕的對手！雖然，我們從始至終都未交過手……”周餘弦曾近距離地體會過神秘老太身上散發的暗黑氣息，任攬天一說，他回想當日情形，立馬感同身受，不由自主把呼吸都放緩了，好似那老太再度來到了他背後一般。“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我們都沒有動！沙漠夜風吹著她頭上那有幾分像修女所帶的白色頭巾，飄啊飄，當時那場景詭異得竟讓我手心裏冒出了冷汗……我任攬天自出道以來，縱橫天下，鮮遇敵手，更是放蕩不羈，無所不懼，我卻對著這樣一個人萌生了恐懼，那真是前所未有，後來也未再有的事！”我正不知如何應變，忽聽她輕聲唱了起來，不，準確的說，是吟誦起來，用的一種聽起來發音很老式的英語，怪怪的，聲音沙啞幹澀，冰冷的唱著：“冰冷降臨世間，希望滅絕人間，我們寄予希望的聖人，不過是一個個無力的金鑄雕像。先輩埋葬，血液隨之腐朽。我追逐隱藏真相，但我內心的野獸，已無處躲藏。不管各自以何為食，我們同是貪婪堆砌的動物。內心的惡魔就在那，真相已經被隱藏……”任攬天沒有吟唱也沒朗誦，就口述著神秘老太曾唱過的句子，周餘弦聽在耳中已是毛骨悚然，頭皮一片發麻，連吞了兩口唾沫。任攬天續道：“她吟誦的東西黑暗陰冷到讓我發指，刻骨銘心，所以現在想來仍然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禁不住出聲打斷她：‘閣下是誰？到底意欲何為？’，她住了嘴，又默不作聲的看了我幾秒，高聲道：‘星辰墜落，暗夜已至，真相埋葬……’她反複念叨這一句話，說了三四遍，突然轉身就走。這個人太過古怪，我下意識地追了上去，但發現連對方一半的腳力都及不上，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了茫茫沙漠中。從這以後，我再也沒見過這個神秘女人，曾經有幾年她都是我的心頭大礙，以為她肯定會對我有所圖謀，卻什麼都沒發生，日子長了，我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周餘弦聽到這裏，鬆了口氣，如剛從神秘老太手下逃生一般，道：“不見更好、不見更好……卻不知道那老太婆跟黑霧是什麼關係，黑霧一個從幾千年前神廟下逃出的怪物，會對一個人類老太婆屈服磕頭，頂禮膜拜，真叫人難以理解啊！”任攬天道：“幸虧我來了聖歌，看出你身上的問題，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黑霧傳你什麼天訣能安什麼好心？你體內的暗黑戾氣深種，墜入迷失道後，說不定就會變得跟它一樣，對那神秘老太膜拜，迷失自己。”周餘弦聽得冷汗涔涔而下，問道：“什麼是墜入迷失道？”任攬天道：“迷失道，一個古已有之的名詞。你知道，修煉武功奇術，就是在學習控製物理基礎單位轉換、運用力學，這既然是種知識加實踐的學習，那必定會有人學不會，學不會有兩種後果：一是失敗，自然放棄，也是最普遍大眾的一種；二嘛，是另外一種極少數人出現的狀況，他們在學習控製方法中某個小環節出了問題，導致身體機能、細胞發生畸變，誤打誤撞，卻學會了另外一種同樣具有威力的奇術操控之法，表麵跟正確方法相差無機，其實深練下去，整個人體都會脫離正軌，從而導致思想各方麵都跟著扭曲變化，墜入了所謂的‘迷失道’。”“簡而言之，就是走火入魔嘛？”周餘弦道，“我明白了，難怪說在教堂裏我沒有中鬼宗的血滅病毒，因為他們的病毒隻針對正常大家所認知的奇術運用之道，而黑霧傳給我的已經導致我誤入歧徑，所以病毒對我也就失效了。”“你也可以這樣理解。隻是迷失道，比走火入魔恐怖得多。曆史上不乏宗師巨匠墜入迷失道的例子，他們迷失自我、心性大變，甚至是完全忘卻了自己是誰，意識錯亂，這也就是為什麼說墜入迷失道後，你不再是你！”周餘弦咋舌道：“這麼嚴重？任爺爺，我、我應該還有補救的辦法吧？”心驚後怕，慌了神。“餘弦，你先別慌，我這不是在想嗎？”任攬天道，“不過黑霧給你種下的戾氣非同尋常，我隻能用內功暫時先將其壓了下去，化解法子得慢慢想，確實行不通，隻能廢去你所有的內功，從頭再練。”周餘弦對武學沒有太大的執念，自然覺得保命要緊，倒不覺可惜心痛，道：“沒問題。隻是不知道廢去了武功，還能活多久，鬼宗上下現在肯定對我恨之入骨，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如果再沒了武功……”“你怕了嗎？”任攬天瞥了眼周餘弦。“怕有什麼可怕的？敢做就敢當，我早就想到了那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一條命嘛！隻是有點不甘心罷了。”周餘弦道。“對，人生在世，就該如此豁達。好孩子，你放心，鬼宗的功利心極強，從來隻為利益目的殺人，不會為仇恨殺人，所以他們派人專程來殺你的可能性不大，更何況，不是還有老頭子我嘛。”任攬天笑道。任攬天此言，無疑是真把周餘弦當做他的弟子、親人了，周餘弦想起他在教堂裏稱自己為孫女婿，心中暖烘烘的，一時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