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餘弦下日台時,蓋布德爾一番古怪的話,占據了他的身心,讓他竟然忘了恐高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來的,就那樣飛快地到了地麵。“沒有人會知道你做的一切,隻有絕望、孤獨、冰冷。”蓋布德爾的這一句話,反複縈繞在周餘弦心頭,蓋布德爾說這話時的陰冷的神情、同情的眼神,令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孤獨、冰冷、絕望?小竹呢?她在哪裏?我跟她在一起怎麼會孤獨絕望?”周餘弦不禁戰栗,感到很害怕。失去任竹?對於周餘弦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可怕?他渾渾噩噩,一個人在九柱城中走了好久,最終隻下定了一個決心,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任竹分開,不管蓋布德爾所言是真是假。“我沒有那麼偉大,我也不想那麼偉大!我不可能為了拯救什麼,而放棄自己的生活,去完成所謂的英雄壯舉。”周餘弦唯一能告訴自己的就是這點,正因想到此,他才終於冷靜理智了下來。回到曾棄雲的住處,他們已經回來了,偽裝自己的感情,一直是周餘弦很擅長的事情,他沒有向任竹透露半句蓋布德爾那玄乎的萬物密碼預測。第二天一早,任攬天跟著曾一灰來了,低調的,沒有引起九柱城中普通教眾的注意,直到曾棄雲接到曾一灰的電話,讓他們去九柱議事廳,三人才知道消息。三人大喜,以最快速度趕到,隻見議事廳內早團團或站或坐著十來個人,賽特、冥王等人就在其中。這些人個個神華非凡,氣勢超然,不用曾棄雲介紹,周餘弦跟任竹也能看出他們肯定都是九柱教長老、九神一類的最高層人物了。偌大的廳堂中,鴉雀無聲,十餘首腦望著大廳盡頭的一扇緊閉大石門,個個神色凝重。“曾爺爺,我爺爺呢?你不是說他來了?”任竹眼睛掃視了一圈,沒看到任攬天,心中大奇,走到曾一灰麵前問道,打破了屋裏的沉默寂靜。“小竹,你小聲點……”曾一灰對任竹做了個噤聲手勢,朝石門一指,“喏,你爺爺進裏麵去了。”“在裏麵幹什麼?”任竹皺眉不解。“自然是跟我們教主在一起,教主要跟他單獨會麵詳談,讓你爺爺交出多年未還的‘東西’,但教主似乎不像讓我們看到那是什麼東西。”曾一灰道。聽到是“單獨會麵”,任竹跟周餘弦都略微放了點心,周餘弦道:“蓋布德爾教主跟任爺爺沒發生衝突吧?”周餘弦問出這句話,便知是句廢話,真有衝突,九柱教眾高手,還能坐在這裏麼?“幾位要敘舊,請出大廳。”九柱教中,一個帶著氈帽的老者已現不耐煩之態,他黑麵虎眉,威嚴顯著,一瞪眼說道。“小娃娃不懂禮貌,風神老弟別見怪。”曾一灰打了個哈,使眼色讓周任二人閉嘴,不要再問。周餘弦跟任竹默然,陪著大家一起靜靜守在門外。跟這群身份不凡的人物站在一起,氣氛壓抑,兩人渾身不自在,偷偷打量一眾人,見他們個個神色憂思,顯是對裏麵的情況的關心不在兩人之下。不料,這一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上午就過去了。眾人幹坐苦等,九柱教的老輩人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倒是極沉得下心,依然嚴肅沉著,不聲不響的守著,周餘弦、任竹以及曾棄雲三個年輕人卻都坐不住了,連曾棄雲都悄悄問曾一灰,裏麵會不會出了什麼事。任竹讓曾一灰想辦法進去看看,曾一灰連連搖頭道:“不可亂來,耐心點。”周餘弦更是個多疑多心之人,心中連連打鼓,懷疑會不會是蓋布德爾在屋內伏有幫手或者安有機關,表麵說單獨會麵,實則意欲偷襲任攬天。這個念頭一起,周餘弦就抑製不住,內心躁動,有立刻強闖入的衝動。“年紀輕輕戾氣就如此之重,並非好事啊……”忽然,坐在周餘弦身邊的那個優雅貴婦外表的女人說道。周餘弦一驚,他也感到了自己一旦煩躁,暗黑戾氣就會蠢蠢欲動,而這女人竟然跟她一樣,立時察覺了出來。“也可能是年輕人的朝氣活力,不一定全是戾氣。”周餘弦一笑道,按捺住了強衝的念頭。“小子,這是我們的‘雨神’泰芙努特,你可得禮貌點。”曾一灰走過來,介紹那女人道,卻對泰芙努特直斜眼笑,竟似在“放電”,好一副為老不尊的模樣。泰芙努特也眉開眼笑,道:“曾長老,請移開你的臭臉,比起你的黃皮皺臉,我更情願看這細皮嫩肉的年輕人。”“老的經過歲月沉澱,有味道,我的女神。”曾一灰不要臉的笑道。兩人正說笑,藍遠女智者忽然回身對大家道:“教主說大家可以退下,回去忙各自的教務,不必守候在這了。必要時,他會召見的。”她跟其他人都站在一起,卻不知她是如何接收到蓋布德爾的消息的,但沒有人多問,各長老、九柱神皆是爽快一點頭,先後退出了議事廳。還剩下周任二人跟曾一灰爺孫,不肯離去,藍遠倒未催促他們,道:“曾長老,你要留在這兒?也好。”徑自去了。眾人一走,任竹就連連催問曾一灰怎麼辦。曾一灰讓他們大可放心,道:“你們幾個娃娃還年輕,沒有真正見識過老任的手段,當年他被鬼宗光明帝親率三大高手圍困,都憑借高超的智慧計謀,全身而退。所以你們別當他隻是個日薄西山的糟老頭,在真正的凶險中,他其實是比狐狸還狡猾、比虎狼還凶猛的怪物!我不認為我們教主真能把他怎麼樣,雖然教主的智慧與魔力也跟如天人一般。”“那爺爺跟蓋布德爾聊什麼,能聊這麼久?”任竹不信服。“誰知道呢?我看這事可能是他們兩人間的某個秘密。剛才教主一進來,就問老任拿走了東西,現在才來還,該怎麼補償這一二十年的損失,老任模棱兩可的跟他寒暄了幾句,當時也沒否認,兩人就進去了。”曾一灰道。“那曾前輩去見任爺爺,可有商量好什麼對策?”周餘弦問。“對策就是‘服軟’!給蓋布德爾道個歉。難道在我們九柱教的地盤,在我們跟老任旗鼓相當齊名的教主麵前,他老任還能翻個天?”曾一灰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周任二人也是無法再問下去了,仔細一想,都覺曾一灰說得有理,隻要拉的下麵子“服軟”,未嚐不是和平解決的手段,也不用使曾一灰夾在中間為難。曾一灰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兒童,嘻哈,渾然沒事人,一個勁讓他們放心。“你小子苦著個臉幹什麼?當初你整天外邊浪,大把的機會把小竹變作我的孫媳婦,卻不聽老人言,現在知道後悔了?”曾一灰突然側頭,瞪了一眼麵如土色,一直默然無言的曾棄雲,說道。他對這個孫子再了解不過了,一看就知道曾棄雲在想什麼,竟直接說了出來。“爺爺!你老人家怎麼老是為老不尊,胡說八道……”曾棄雲臉上一紅,窘迫不已。周任二人頓時也是說不出的尷尬。“我胡說八道?那你就一直嘴硬下去吧。”曾一灰大口歎氣。任竹跟周餘弦如坐針氈地守候著,時間無比難熬,卻似乎又過得十分之快,轉眼一下午又過了,已至晚上,那扇石門依然緊閉,議事廳裏靜悄悄的,聽不出任何動靜。四人的午飯、晚飯都直接在這裏吃的,曾一灰見天色晚了,便讓任竹先回去休息,任攬天一出來,他就會通知他們。任竹不肯,執意要守留在此。“任爺爺、蓋布德爾兩大“當世三外”中的宗師聚首,不吃不喝,到底在裏麵探討些什麼?”周餘弦反複問著這句話,甚至懷疑他們還在裏邊嗎?疑竇正上心頭,大石門嘎的一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