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村長的閨女,其實並非親生。村長老婆是有名的生育大戶,大兒子剛滿月,便又懷上了老二,好家夥!一鼓作氣的連生三胎,全是清一色的男孩。眼看都是帶把的主兒,柳萬福急了,便尋思著抱養個閨女。說來也巧,本村老李家有三個閨女,一直巴望著生一個男孩兒。誰曾想,媳婦又給他生了一個千金。這個時候,早有中間人互相通了氣。思來想去,老李家為了討好村長柳萬福,狠心將女兒給了村長,也就是現在的春桃。銀鎖回到村裏,從昨天後半晌一直忙到深夜,還沒來得及和春桃打個照麵。眼下,忽聽人說落水了,小夥子心頭一驚。叔侄二人朝出事地點快速趕去,心急火燎探尋情況。正在四下張望之際,銀鎖一眼看見河中央有東西在晃動,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近前。隻見老鄉們圍聚在一處,衝著河心慌亂地指指點點。銀鎖這時才看清楚:河中心的漩渦處,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時伏時沉,大半個身子已經被湍急的河水包圍,探出的一隻手臂,拚命的晃動著,微弱的傳達出對生命最後的渴望。“哎呀,俺的桃子呀!閨女挺住啊!爸這就救你!”村長老淚縱橫,哆嗦著雙手,徑直甩掉了上衣,深吸一口氣,剛做出往河裏跳的預備動作,便見一個身影,比他還快,一個猛子紮了進去。隨後,又一個身影,也跟著跳了進去。一前一後,兩個勇者,奮力向目標遊去。水麵平穩如鏡,水下卻湍流無常。很快,其中一個招架不住了,徒勞地望著河心,懨懨的撤回河岸。前麵的那一位,卻依舊執著的向前遊去,此人正是銀鎖。深秋時節,河水冰冷異常。銀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水中央深淺未知,水性極好的他還是有幾分把握的。上中學時,曾被冠以“浪裏飛”的綽號。年輕人使出平時遊泳慣用的招式,卯足勁向春桃遊去。十米,五米,兩米······眼瞅著兩人距離在逐步拉近,岸上的人群不約而同叫起好來。“快,快,伸出手!”小夥子大喊著,追尋著那片即將消失的目標。此刻的春桃,陷落在一片混沌不清的世界中,隻覺得身子有千斤之重,河底好似有一雙魔爪,邪惡的揪抻著她,一寸一寸往下沉。五髒六腑已不堪重負,難受的要死,姑娘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快伸手!春桃!快點!”恍惚中,忽聽到一聲呼喊。聲音像帶著一種天籟般的明媚,如一束光,衝破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猛然照亮了瀕臨絕望的心。春桃艱難的探出了手。一隻有力的臂膀迅疾伸了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身體。與此同時,耳邊傳來熟悉而美好的聲音:“別怕,春桃,不要掙紮,不要亂動!”老村長兩眼放光,死死盯著河麵,在緊張中翹首以盼。如同自己的老命就被拴在浮動的身影上。當看到兩人遊在一處,柳萬福喉腔湧出一股酸澀,眼眶裏“吧嗒,吧嗒”掉出兩顆渾濁的淚水。心窩裏再一次讓他深深感到血肉之情的震撼力!岸上的村民全然沒有在意老村長的一舉一動,此時也競相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河水流向捉摸不定,不可久留。他一邊拖拽著春桃,一邊騰出一隻胳膊,調整方向,掉頭快速往回遊去。河岸越來越近,一部分老鄉已經蹲在岸邊,迫不及待準備伸手拉一把。可老天爺偏偏改不掉遊戲眾生的怪癖,陰陽交錯之間導演出一部部人間悲喜劇。靠近岸邊的一刹那,風向卻突然失控的逆轉,一個大浪,銀鎖和春桃重再次被卷入突如其來的漩渦中,轉瞬間便蹤影皆無了。村民們一片嘩然,村長更是陷入茫然的驚愕之中,剛剛綻放出的笑意,絕望的僵持在飽蘸橫肉的老臉上。蠻橫無理的漩渦,吸附力極強,銀鎖回頭看看春桃,已有些神誌不清。他知道,此刻若再拚命掙紮,隻會越陷越深,順勢而下,或許還有生還的可能。他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索性抱住春桃的腰身,緊緊的貼近自己,盡力向上托頂著,避免被河水嗆著。然後,放鬆身體,嚐試著隨波漂移。岸邊那片躁動已被遠遠拋在了身後,老村長近似絕望的呼喊聲,被無情的淹沒在一片“嘩,嘩,嘩”流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