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時節,渠裏的水冰涼透骨。黃誌安畢竟上了年紀,汲腰深的水一下子掩過了半個身子,渾身禁不住直打哆嗦。他拚命地想往上爬,但渠沿鬆軟光滑,費了老半天勁,也沒能爬上來,倒滾得像泥人似的。正在這時,柳萬福趕了過來。圍觀的人群,仿佛學過變臉似的,迅速收斂起幸災樂禍的姿態,幾個村裏出名的“馬屁精”趕緊跑過來,一起使勁往上拖。“啊,有血了!”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叫喊,大家急忙順著聲音看去,隻見渾濁不堪的水裏殷出了一片腥紅色,隨著波紋在慢慢地擴散。老村長見狀著了急,催促著人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黃誌安拉了上來。他很是狼狽,身體蜷縮成一團,上下牙齒一個勁打磕。更為擔心的是,小腿肚子還在不停地淌血。“趕緊叫救護車!”聞訊趕來的副村長在一旁敦促道。柳萬福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撥通了電話。不大一會兒,“120”響著警笛氣勢浩蕩地飛奔而來。車上跳下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一陣忙亂,將他抬上救護車。接著,在塵土飛揚中,快速的離去。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事情本不大,但關乎到了村長的人脈,小事也可以像大事靠攏。最終的結果,在人們的意料之中,一切醫療費都由劉二毛負責,同時,村裏召開了一場大會,講文明、樹新風是大會的主題。不容置否,劉二毛理所當然的被樹為反麵批評的典型,檢討、認錯一並進行,劉二毛耷拉著腦袋,低眉順眼的蹲在地上,黃誌安則好不愜意的坐在椅子上,傲氣的支著那根立功的大腿,抖來抖去,白色的石膏,在陽光下爍爍發亮,直晃得人們睜不開眼。村民們立在一旁,一臉的漠然,無奈的充當著群眾演員的角色。柳萬福,在村裏驕橫了十餘載,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有些事情往往不按常規,出乎人們的意料。這一日,傍晚時分,銀鎖和小劉風風火火地從縣裏趕了回來,居然還帶回了鄉財政下撥的修路款,這著實讓人感到意外。柳萬福是又喜又驚,這麼一大筆款子,居然能在短時間內搞回來,這小子本事不小啊!銀鎖看著自己勞心勞肺換來的豐碩成果,更是喜不勝收,小夥子樂得真有些合不攏嘴了。柳萬福一看,臉色故意一沉,一盆水馬上潑了下來:“款子先放起來,修路也隻能等到明年了。”銀鎖一愣,笑容僵在了臉上。本以為修路這等好事,叔叔會快馬加鞭的把計劃提上日程,可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心裏不覺有點納悶,急忙問道:“為啥今年不開工啊!”柳萬福端起了茶杯,“漬溜”一聲,喝了一口,然後,輕輕的啐出一口茶根,這才不急不躁的說道:“眼看就要上凍了,還咋修路?”“不是,還有兩、三個月嗎?”小劉接過話茬問。“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多事!”柳萬福眼珠子一瞪,惱怒的瞟了一眼小劉,很是不悅。銀鎖聽得村長話中有話,又不容多問,心裏的疑問被生生憋在肚裏,不能脫口,頓覺沮喪。他隻得把錢攤放在桌子上:“叔,把村會計叫來過目一下,沒事的話,我就出去了。”村長點點頭,吩咐小劉把村會計叫來。約摸半個時辰,村會計李雲山騎著一輛摩托車“突—突—突”的來到村委會大院。此人已近六十歲,背稍微有點駝,腋下總夾著一個本子,厚厚的眼鏡片架在鼻梁上,高度近視的一對眼睛看人時,總像是在費勁的瞄準目標。這樣的外表和裝扮,在村裏那就是識文斷字的先生了。外號人稱“鐵算盤”的李雲山,不慌不忙的邁著“八字步”,遊進了辦公室。看見白花花的一大包錢堆在桌子上,心裏頓覺一亮:嗬嗬,這下又有油水了!管他吃肉還是喝湯,能沾點葷腥就行啊!心裏想著,表麵上卻平靜如水,一臉鎮靜的走過去,等候村長的差遣。“把這些錢核對一下!”柳萬福說。李雲山遵照村長的吩咐,便一一清點起來。彙總完畢之後,小心的放進了保險櫃。幾個人隨後一起出了村委會。十天半個月過去了,那筆數額不菲的專款,似乎被遺忘在保險箱裏,村長再未提起,就連如何修路的方案,也不曾落筆一言,拿回了錢卻不急著修路,這,是何道理?大概除了村長,是沒有人能夠想明白的,人們不滿的情緒,像一團荒草隨著時間慢慢滋長起來。還是“鐵算盤”主意多,一天上午,趁著老村長外出的工夫,幾個人聚在一起,商討起對付老村長的辦法。幾個腦袋湊在一處,嘰嘰喳喳的,越說越激昂。俗話說,三個臭皮匠,抵得過一個諸葛亮!你一言,我一語,片刻工夫,一個土辦法便應運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