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大致看出死亡時間嗎？”袁帥完全是亂問，他也知道自己問得很蠢。“從殘留的肌肉組織來看，死亡時間在三到六年之間，但考慮屍體被水泥密封，這個時間還得往前推，最多不會超過十年。你也看到水泥的封閉性很差，超過十年裏麵應該不會有殘留物。”法醫憑著專業的知識依舊給了他答案。“謝謝，請盡快確定死亡時間。”袁帥感激的握著他的手，也不管他還戴著手套，之前還親密接觸過骸骨。“理論上我需要三天時間，不過我會盡快的。”法醫笑了笑，他和袁帥很熟，知道他做事風格。帶著骸骨，法醫乘車離開了。袁帥還站在水塘邊，他讓警員們仔細搜查整個塘底，期待能有更多證據浮現。妖妖離得遠遠的，骸骨的出現嚇到她了，曾有幾秒那恐怖的樣子印入她的腦中，那個成年人的骷髏架如母體內的胎兒踡縮在水泥圓柱，渾身黑黑的還有少許肌肉組織殘留在骨骼上，下頜骨已經掉下來，整個頭骨顯得陰氣森森的。“嚇到了吧？”袁帥回頭看到她，才發覺是自己讓他們別離開的。“有點，在學校見過骷髏標本，沒想到還有這樣子的，太恐怖了！”“嗯，真實遠比想象更震撼。標本就是標本，那些蝴蝶飛在空中很美，但製作成標本後也就失去了生命的美麗。”“我感覺你不像警察。”“嗬嗬，誰說警察就應該是怎樣的！人是獨立的個體，一萬個人就有一萬種模樣，包括警察。”“所以也有好壞之分？”“呃……”袁帥差點被吐沫嗆到，隻好借著咳嗽掩飾心中的尷尬。“算了，我也知道在你們嘴裏聽不到答案！”“不說這個了，你來看看，相片中的人認識嗎？”找事是轉移話題的最好選擇。“咦，這不是……等等，讓我想想。”妖妖第一眼就認出是那晚發到她手機上的頭像，但這張相片更清晰，沒有了水的遮擋，真正看清相片上的男人。袁帥開始時還沒在意，而是望向四周，這裏是風頭，空氣相對來說要清新很多。“不對，我應該見過這人！是生活中，但很模糊，主要是這種表情太特別，我想可能給我留下過很深的印象。”“什麼？”袁帥沒想到又一條線索擺在眼前，一下不顧身份的抓住妖妖雙肩。“拜托，也不用這麼激動吧！”妖妖也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態正慢慢恢複。“不是，你再好好想想。不！我想錯了！”袁帥突然又推開妖妖，快步奔回岸邊，他想到這人肯定是新莊村人，既然妖妖都能認出，那麼去找其他村民豈不更容易。妖妖被他莫名的舉動弄混，站在原地發呆。之前她沒能認出其實是因為她一直在觀察卞春陽的反應，在她心裏總認為一切都是卞春陽布的局。但剛剛她確實想起些什麼，隻是一時間太過倉促，怎麼也想不起來。袁帥布置的新任務很快散播開來，所長也被請來仔細分辨相片上的人。妖妖不自覺的跟在一旁，對她來說警察辦案很新奇。隻是誰也沒留意不遠處坐在樹下的沈浩，看起來他就像在休息，如果走近看才會發現他臉色蒼白，牙關咬得緊緊的，放在地上的雙手已經深深陷入泥土中。沈浩知道自己離發病隻一線之隔，他在強撐著，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誘發，難道是太累的關係嗎？他敢多想，隻是不斷暗示自己要放鬆，堅持，再堅持一會就好！沈浩的體能已到極限，但他不能開口，也不能亂動，就這麼繃緊身軀，試圖去抵抗大腦深處最神秘的所在。‘你不就是亂放電吧！這次你電不到我的，我再也不怕你了！’沈浩在內心裏憤怒的呐喊，對抗命運的不公，對抗生活的不平。堅持了有二十分鍾，沈浩全身都已濕透，徐徐的風吹來，讓他感到一陣顫栗，猛的站起來。他知道剛剛經曆了一次小發作，總算是沒有暴發大的問題。遠處袁帥還有妖妖他們仍在忙碌，沈浩灰心的發現自己還是那個小小的人物，就連小鼻涕也躲著自己，他悄悄的轉身離開，隻帶走一身的塵土。回家路上時不時會看到奔行的警察，看來他們在水塘裏找到重要線索，他沒多想，總覺得離水塘越遠越好。沈大媽今天沒出門，就坐在大門口張望，遠遠看到沈浩時急忙擦去眼角的淚痕。“沒事吧？”“還好，就是有點累，我先去睡會。”沈浩不敢讓老媽多看，快步走進房間。沈大媽早就看到了，俗話說知子莫若母，她又怎麼會不知兒子的心態。從小沈浩就表現異常的倔強，今天他執意要去帶路，沈大媽知道阻止的危險，但她在家同樣受著煎熬。坐回到桌前，沈大媽的眼淚又無聲的流下來，沿著鼻梁滴落到桌上。命運，沈大媽多年前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她也曾反擊過，但人有時又不得不背動接受命運的安排，因為世界上還有一種叫行為準則的，她隻是個普通人。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沈浩的出生，她發現世界上還有另一種活下去的方式，那就是寄情於這個小小的人兒，看著他一天天長大，看著他從懷抱裏走到地下，每天玩得一身土，也不知疲倦。那些年是沈大媽最開心的時光，她忘了很多事，將沈浩放首位，讓他成為自己生命的意義。可是……沈大媽有時都不敢去想，如果一切能重來，她還會作這樣的選擇嗎？她知道自己一定不會，就算再苦她也會離開，不讓這個小生命出來，那樣對大家都會更幸福，她相信。默默的擦幹眼淚，沈大媽回到自己房間裏。沈浩離開門旁，老媽流淚看在他眼裏比刀割還痛，他不停的掐著大腿，唯有如此他才能減輕內心的欠疚。他也是個人，還讀了很多書，卻依然躲在母親的庇護下。要知他內心曾有過多大的理想！可身體的原因，理想都成了泡影。這些年來老媽沒有說過他一句，隻是默默的安排好衣食住行，沈浩又何嚐不知。快了！隻要這次警察辦完案，他就能利用那台電腦，讓理想更貼近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