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箬坐了幾個小時的班車，到縣城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九點鍾。車還沒停穩，透過車窗她就看到燈光下爸爸媽媽急急地往車停的方位奔來。媽媽個子矮，小小的身板在秋風裏跌跌撞撞，臉上掛滿欣喜與擔憂，看得青箬頗為心疼。
“媽，我爸一人來就行了，你咋也跟來了？”青箬挽著媽媽的胳膊說。
“我這不是操心你嗎？看不到你我心裏躁的慌。哎，青箬，你跟小時候真不一樣，小時候那麼乖，從來不讓我操心。現在咧，半會也不讓我放心。”媽媽低著頭，聲音疲憊。
十月的夜晚，風有一點點涼。街道上零零落落的枯葉逐著看不見的塵土，不動聲色地翻滾著。
“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您放心，我以後不會這樣了。”這麼晚了，還讓媽媽苦苦在車站等著自己歸來，青箬心裏充滿了愧疚。
“那你答應我，跟楊冠超斷了，我就放心了。”媽媽停下腳步，凝視著青箬。眼神中，是深沉的期盼。
“上車吧，有啥事兒回家再說。都這麼晚了。”爸爸推著摩托車過來，催促母女倆上車，算是暫時給青箬解了圍。
到了家，青箬吃了點東西後馬馬虎虎地洗了澡，也沒心思睡覺，關了燈坐在床上發愣。窗外傳來一聲聲秋蟲的鳴叫，襯得夜晚更為靜謐黑暗。
楊家這一趟，去的也真是窩囊，雖說沒有到雞飛狗跳的程度，但也是亂七八糟、莫名其妙。楊家媽與自己媽這還沒見麵呢，已經暗暗較上勁兒了，以後見麵了還不得把半邊天給捅破了？自己與楊冠超在一起才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就一路磕磕絆絆的如此不順利，以後真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波折在等著他們。
青箬正發著愁，突然房間的燈亮了，她嚇了一跳，抬頭看到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房間裏。燈光下的媽媽，頭發有些散亂地挽在腦後，眼紋深重，滿臉倦意。
“媽，這麼晚了還不睡呀？”想著媽媽又要訓話，青箬惶恐地直起身。
“哎，年紀大了，驚不起顛簸，去了趟城裏，路上一顛渾身骨頭都疼。”媽媽在床沿上坐下來。
“我來給你按按。”青箬跪在床上，輕輕地幫媽媽捏肩。
“人家都說女兒好，女兒是媽的貼心襖。青箬，你是媽最在意的女兒。”
“那是，媽就我一個閨女，不在意我能在意誰呀？”
“哎，要是你姐姐……”
“我姐姐？媽，我有姐姐嗎？”青箬感覺自己聽錯了。
“奧，我是說，你要是有個姐姐，”媽媽慌忙說道，“媽還能好受一點。媽呀，這輩子也不求你有大出息，就求你平安順利，找個好婆家，能過的幸福美滿。”
青箬知道媽媽又來了，也不接口，等著她說下去。
“我知道你有時候惱我，可媽是過來人，都是為你好。楊冠超那個人，媽雖然給他就打了一個照麵，可憑這些年看人的經驗，覺得他脾氣太硬太正，不是很適合你。你倆好的時候，你看他啥都好，一旦有了事情有了問題，行起事來可能就沒你想的那麼好了。”
青箬愣愣地垂下雙眸，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已經驗證了媽媽對楊冠超的判斷。楊不止一次地因為一些莫須有的事情來跟她發脾氣，甚至把她的肩膀和胳膊捏的生疼，讓她身心俱創。可是，她愛他，她更在意他認真、執著、專一等的優點，而下意識地不斷原諒和包容他的缺點。
愛情呀，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毒藥，或者迷魂香？
“媽，他沒有您想的那麼嚇人，他一直都對我很好的，從來不對我發脾氣。”青箬想用謊言，讓媽媽寬心。
“你呀，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死心眼，不撞到南牆不回頭。”
今晚的媽媽，似乎有點神秘。
“媽，你年輕的時候有故事呀？要不給我說說聽聽？”從小到大，媽媽從來沒有跟青箬講過她的愛情故事，每逢姐弟倆追問，媽媽就說，“你姥爺那時候是村幹部，到隊裏開會的時候，你爺爺總是把他拉到家裏煎荷包蛋吃，剪了幾次我就成了你爸的媳婦了。”
“媽能有啥故事？那時候都是父母做主。行了，青箬，不要扯開話題。”青箬本來以為媽媽會跟自己講一段刻骨銘心的青春往事，但沒想空興奮了一場。“青箬，你鐵了心的跟楊冠超往來，媽也不能每天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可有一點你記著，保護好自己，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吃了虧。男人不當個啥，女孩子的名聲最要緊。在我同意之前，你不能再去他家裏。”
青箬聽媽媽畢竟已經主動讓了步，也不再爭辯什麼，摟著媽媽的脖子，輕聲說：“好，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