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的病房在走廊勁頭的倒數第二個房間,兩天前我曾經來過一次,對此還是頗為熟悉的。鐵門上落了鎖,張護士把我帶到門前,我委婉的像她表示想要進去看一看小姑姑。張護士為難的搖了搖頭,“晚上是不允許探視的。”我有點發愣,心中暗道,既然不允許探視,你帶我來這裏是要幹什麼?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張護士歎了口氣兒,把手伸進了鐵門裏麵,撥開門上的一道小窗口,白天我就是從這裏看裏麵的小姑姑的。她說,“屋裏太黑了,晚上值班的醫生又少,如果出了什麼事兒會不好辦的,之所以帶你上來,就是想讓你來看看,別擔心了,你跟我去值班室待一會兒吧,晚上一個女生就不要走了,明天天一亮,等護士給她注射了安定劑,你在進去探望吧!”她說完,提著油燈往回走。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我也不能硬要進去看人,值得跟著她來到四樓的值班室。醫院的設施還算不錯,雖然是晚清時候的建築了,二十年間斷斷續續修葺了好幾次,也引進了不少的設施。全院一共四個樓層,一二層住的都是病情較為輕微的病人,三樓是有暴力傾向的,至於四樓,這裏入住的病人不多,前前後後也一共隻有四間病房,其中兩間是空的,另外兩間一間住著小姑姑,另一間據說住了一個晚清時候的格格。聽說這個格格晚清的時候還是個大美人,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就住進精神病院了。四個樓層都有值班室,張護士是護士長,平常護士是很少上四樓的,所以值班任務都是由兩個護士長和幾個住院醫師輪流擔任的。值班室不大,二十平米的空間,裏麵擺放了一張辦公桌,一個裝檔案的小櫃子,角落裏支了一張鐵架子床,上麵鋪著白色的被褥。張護士不知道從哪兒拉了一把椅子遞給我,自己徑自坐在了辦公桌後頭。“護士長,電什麼時候能恢複?”我有些坐不住了,心裏擔心金四喜。這四院委實太過於邪門了,我們明明兩個人進來的,如今就剩下我一個了,金四喜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樓下值班的人。剛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從另外一側的樓梯上樓去找看小姑姑了,可到了四樓我才發現,其它幾個樓層的樓梯都是通到三樓堵死了,隻有我和張護士上來的這一處樓梯才能通向四樓。按理我是該去樓下找找的,可沒有電,單憑這一盞小油燈,我確實沒有膽量再下去的。張護士抬頭看了我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明天早上吧!”“早上啊!”我失望的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心裏越發的焦躁不安。也不知道金四喜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不會……我不敢往下想,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油燈就要往出走。“唉,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張護士連忙追出來。我皺了皺眉,故作哭腔的說,“護士長,我,我去找找我哥,他,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你說,這黑燈瞎火的,別出了什麼事兒。”我定定的看著她,其實心裏跟貓撓似的。沒有她陪著我去,我是斷然不敢再一個人下去的。張護士無奈的看著我,最後終是歎了口氣兒,同意和我一起去找金四喜。我大喜過望的看著她無奈的接過我手裏的油燈,走到辦公桌前,用剪子挑起燈芯,減掉燒焦的燈芯,火光頓時明亮了幾分。四樓的值班辦公室在整個樓層的最左麵,和小姑姑的七號病房中間一共隔著三間病房。四樓的四間病房分別時,二號,三號,五號和七號。一號病房被改建成了現在的值班室,四號病房時輪空的。就像很多醫院一樣,這裏也並不設四號病房。五號病房緊緊貼著七號病房,據張護士說,五號裏住著位晚清的格格,整個病房是在她入院時,特別把五六兩個房間打通的。我第一次來看小姑姑的時候,曾經路過五號病房,因著對這奇怪的門牌號產生好奇,曾經偷偷從門口的小窗口朝裏麵看了一眼。與其說那是一間病房,倒不如說是一個豪華的閨房更為貼切。黃花梨的桌椅,金絲楠木的床括,輕紗圍帳,就連桌上擺著的花瓶都頗有些講究,好似戲文裏的皇宮一般。一間建在精神病院裏的晚清皇室女子閨房?我對此頗為疑惑,所以再次走過五號病房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那扇被鐵欄從外麵鎖住的大門看了一眼。空洞漆黑的門板上被摳開一個僅容一本聖經平直進出的小窗,從外麵看去,裏麵漆黑一片,沒有一丁點的聲息。我的好奇心並沒有得到滿足,於是失望的回過頭。“啊!”我嚇得驚呼一聲,後退兩步,整個人幾乎是平攤著貼在5號病房的鐵欄門上。身子壓著鐵欄門發出一陣怪響,麵前那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一再靠近,“姑娘,快走吧!”張護士把油燈提得很高,光亮從下向上照著,把她的臉映襯得詭異非常,嚇得我好半天沒回過神兒,冷汗順著臉頰“啪噠啪噠!”往下掉。“啊,我。”我張了張嘴,感覺後麵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裏,一股腥甜的氣息突然在空氣中彌漫,是從我背後的房間裏飄散出來的。我嚇得縮了縮肩,猛地從地上談跳起來,扭過身,目光灼灼的看著那扇門。“張,張護士,你聞道什麼味了麼?”張護士挑了挑眉,我看著她,突然有一種錯覺,好像她看的並不是一個正常人。等等!想到這,我突然一個機靈,猛地從她身邊退開兩步,站在她和5號鐵門斜後方中間的位置。我知道了,我知道她看我的那種眼神到底哪裏古怪了。她看著我,答應我的聽起來有些無裏的要求,這些我以為有些理所當然又差強人意的迎合,隻是因為她覺得我是個神經病,並用一貫對付病人的那一套對付我。我突然有些清醒自己並沒有一直跟著她的節奏走,否則,我或許也會被塞進這麼一間鐵房子裏去。“姑娘,你怎麼了?不是要找你的朋友麼?”張護士朝我伸出手,語氣充滿了鼓勵。我搖了搖頭,捏緊了拳頭,想要轉身往樓下跑。這時,“啪!”的一聲脆響從距離我不到三米遠的5號病房裏傳了出來,那股子濃鬱的血腥味越發的濃鬱了。我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張護士,果然,她的臉色瞬間慘白了幾分。我發誓,她一定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麼。當我還在狐疑的時候,她已經搶步衝了上來,從白色護士服的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狠狠插進鐵門上的銅鎖裏。“拿著,不要進去。”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把油燈塞進我手裏,然後依然絕然的走了進去。鐵門“嘩啦”一聲合上,走廊裏再一次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