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陳伶的囑托(1 / 2)

我側頭看著殷泣,心中好奇的火焰越燒越炙,好奇陳伶到底找他做什麼,好奇陳伶既然已經離開了,為什麼時隔三年後又回來了。那個在望江月死後又住進房子裏的人是誰?“阿淩,阿淩,幹什麼呢?趕緊的,給客人上茶水了。”不遠處的管事的開始吆喝了,跑堂的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了二位,我這得去幹活兒了。”殷泣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跑堂的一離開,我就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把搶過殷泣手裏的茶杯,壓低聲音湊在他的耳邊,這舉動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兩個新婚的小夫妻之間的親昵而已,可事實上,我緊張得整個人都像是一條擰緊了的發條,“殷泣,你告訴我,陳伶找你到底幹什麼?時隔三年後她又回到了這裏,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麼?還有她那種和望江月一樣的死法,這絕對不會是巧合吧!”我一口氣兒把所有的疑問都拋出去,並告訴自己,如果殷泣依舊什麼也不說,那麼,我一定不會再這麼平和的和他坐在一起,也許我會去找鳳九娘,或者去找杜雲飛。他抬頭看著我,那表情說不出來的討厭,就好像明明已經看透了我的心思,卻又憋著不說,隻是在看我的笑話一樣。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徑自抿了一口,“為什麼沒有聽鳳九娘的話,來偷鳳凰令。”我訝異的看著他,聽見自己失序的心跳聲。原來他都知道,我臉上一陣冰冷,下意識的別開頭避開他的視線,莫名的感到心虛,盡管這心虛來得很莫名其妙。“不問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他輕描淡寫的問。我搖了搖頭,並不太想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其實並不是你不說,別人就不知道的,要窺探一個人的秘密,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兒。“為什麼不偷?”他再一次問了,而我隻是詫異的抬起頭,不得不看著他,我怎麼能告訴他,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鳳凰令呢?我根本就不知道,更遑論去偷?此時我又無比的慶幸,慶幸無論是殷泣還是鳳九娘,他們都高估我了。也許他們口中的鳳凰令並不是什麼秘密,至少在他們看來,生在曹家的我就一定知道,但事實是,我連曹家任何一丁點的事兒都不知道。我抿著唇,臉上一陣熱過一陣,忽而,他又笑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得春花爛漫的樣子,連眉眼都彎成了兩彎新月。“陳伶要我找一麵鏡子。”就在我以為他根本什麼也不會說的時候,他竟然緩緩開口了,心情似乎不錯,抓起果盤裏的瓜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嗑著,幽深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那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膩歪。從殷泣眼中看見了膩歪,我覺得要麼是我瞎了,要麼是他瘋了。我不確信的揉了揉眼睛,然後篤定他估計是沒吃藥就出來了。“什麼鏡子?”我故意縮了縮脖子,心虛的問。“母子鏡。”“望江月房間裏的那個?”殷泣點了點頭。“我不懂。”我狐疑的看著他,“如果要找那兩把鏡子,自己找就可以,沒道理花大價錢讓你找。而且,戲班子搬進來之前,望江月屋子裏的銅鏡還在,是蔡政打算搬進去之後才消失的。她如果要找鏡子,完全可以在那之前就把鏡子拿走啊。”還有方怡,鏡子是母子鏡,手鏡在方怡的裝盒裏發現,那麼,那麵擺在望江月房間的鏡子是不是也是方怡搬走了?我狐疑的看著殷泣,“這鏡子,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陳伶為什麼一定要找它?”殷泣聳了聳肩,好一會兒才打了個哈氣,低垂著眼瞼懶懶的看著我,好像在看待一間他極為不解的事兒,“你真的是曹家的人?”我氣得差點拿茶杯砸他的腦門,“這很重要麼?”他聳了聳肩,“我確定你是曹家人,但是作為曹家人,你竟然連子母鏡都不知道。”我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一下子蔫了下去,“你不是知道麼?我從小就被曹家趕出家門,不懂曹家的事兒很難理解麼?”這又不是什麼必然的事兒,況且我對曹家的家學並不感興趣,那些神鬼叨叨的事兒,在沒認識他之前,我一向是敬而遠之,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卷進這些離奇荒誕的怪事兒裏。殷泣搖了搖頭,表示不能理解。不理解就算了。我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借喝茶的動作掩飾心中的一絲尷尬。“那你說,母子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大夥兒都要找它?”我訥訥道,戲台上的戲正唱到高潮處,底下一陣陣喧嘩叫囂。他說,母子鏡,母鏡照今生,子鏡照前世。這世上還有如此其它的鏡子?我微微發愣,想起那天在後台,我找到方怡的那把手鏡時確實在鏡子裏照了照,除了自己的臉什麼也沒看見。“你開玩笑呢吧!我那天可是照了鏡子,裏麵什麼也沒有。還不就是我自己的樣子?”我雙手支著下巴,目光寥寥的看著他。他微微抿唇,丟了一顆花生米在嘴裏嘎嘣嘎嘣的嚼了一陣兒,抬頭對我說,“是麼?”“是什麼?”“你仔細想想,想想那天照鏡子的時候,有沒有哪裏不一樣。”我淡淡的說,我便信以為真,仔細想了想。那天我拿著鏡子,因為後台的燈光有些暗,鏡子裏的影像有些失真,我微微伏底身子的時候,臉是照進鏡子裏的。因為那時的情況比較特殊,大部分的注意力還都在被業火燒死的方怡身上,所以手鏡被殷泣搶走的一瞬間,我隻是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我微微閉著眼睛仔細想了想當時的情況。鏡子很模糊,我的臉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那鏡子裏的人,確實是我的,沒有什麼不同。“我想不出,鏡子裏照出來的確實是我。”我狐疑的看著他,“你不會是騙我呢吧!”殷泣笑著搖了搖頭,“裏麵照的當然是你。”“不是說前世麼?”“還要一些機緣。”“感情兒你是耍我呢是吧?”我一賭氣兒,搶過他手裏的花生米丟進自己嘴裏,“你把鏡子還給我,我自己看看。”殷泣攤了攤手,突然擰緊了眉頭,目光陰鬱的朝戲台上看去。我微微一愣,以為有什麼不對勁,連忙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台上不知何時衝上了一個人,正與程思凡扭打在了一起,台上亂成一團。“是譚書。”我驚呼一聲,殷泣已經打不衝了上去,動作靈敏的推開幾個擋在前麵的客人,一股腦衝到台上,一手一個,將譚書和程思凡給分開。程思凡頭上的頭冠被扯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譚書亦沒有好到哪裏去,他身上還是白天穿著的那件白色的西裝,前心後背染了好幾塊黑灰,臉上的表情陰陰的,渾身上下仿佛都散發著一股子死氣沉沉的煞氣。他眥目欲裂的看著程思凡,突然大叫一聲,“是你,是你,是你害死方怡的,你,你,還有你。”他突然掙開殷泣的手,對著台上的蔡政等人一一指過,“都得死,全部都得死,一個也逃不過。”說著,突然彎下身子見底程思凡掉在腳邊的寶劍,對著自己的脖子狠狠的抹了下去。“啊啊啊!”台下傳來一陣尖叫聲,眼看程思凡的脖子就要被這寶劍抹過,已經悄悄挪到他身後的殷泣突然伸手重重在他後頸上狠狠敲了一下。“嗯!”譚書悶哼一聲,手裏的寶劍落地,整個人一下子癱倒在戲台上。“他精神不好,我送他去醫院。”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殷泣彎身扛起譚書,飛身跳下戲台,擠開人群往外跑。“對不起,我們是譚書的朋友。我們要去醫院。對不起,讓一下。”我一邊說,一邊往出擠,等衝到門口的時候,殷泣扛著譚書正在街角等我。我連忙跑過去,擔憂的看了一眼譚書,問殷泣,“現在要怎麼辦?”“回家吧!”他把家說得很理所當然,我有點不自在,訕訕的點了點頭,跟著他踩著夜色穿梭在狹窄的小巷裏。小巷裏光線很暗,稍微隔得遠了,我就看不清他的背影了,而他從來不是能停下腳步屈就別人的人,他走得很快,大概可以看出一兩分的急切。我緊緊的跟著他,有些吃力,期間踢到了路邊竄出來的野貓,嚇得差點沒跪了。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因為離得遠了點,所以我並不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隻知道黑暗中有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著我。“麻煩。”他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然後明顯的放滿了速度。我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在後麵偷偷看他的背影,心裏格外的平靜,就像這沉靜的夜色和這靜謐的街一樣。路很長,可走著走著就不覺得累了,仿佛看著前麵的那個人,就沒什麼是好怕的了,就好像在車子墜入冰冷的海水裏的那一瞬間,他飛身撲在我身上,擋了那突然湧進來的海水和破碎的玻璃。鼻息間仿佛還有那日海水中又腥又鹹的氣息,耳邊也仿佛還能聽到他強大而極其規律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