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張航難以置信地看著老範。“結束了。”老範漫不經心地喝著茶，“你倆再去把收尾工作做一下，個別細節需要跟進的再盯著摳摳，魏然已經禿嚕了，剩下這點簡單的你倆抓緊弄。”“不是，範隊，真有你的！您從哪兒弄來這麼一神仙？您可得介紹給我，我好好拜師學學！”趙江看完了全部的審訊錄像。“神仙？嗬嗬！”老範笑著抿了一口茶，“那是個妖怪還差不多！”“範隊，您從外麵請人來做審訊，合適嗎？”相比之下張航更擔心這一點。“放心吧！寫兩份報告就行了。案子上這份你倆寫，還有一份我親自操刀。”老範眯著眼點上一根煙。“範隊！”趙江一臉討好的表情搬著椅子蹭到老範身邊，“說說唄！什麼來頭啊這是？這麼厲害！”“邊兒去！該問問，不該問少問。”老範愛搭不理地揮了揮手，像在趕一隻看不見的蒼蠅。“範隊！您不是說要勤學苦練嗎？今兒好不容易有這麼個學習機會，您倒藏著掖著的，這可不成啊！”趙江有點不滿，向張航使了個眼色。“就是！範隊，您左右來去死活不說，難不成，是您的老相好？這不成，我可得告訴嫂子去！”接到趙江的眼風，張航也跟著起哄。“張航，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老範的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和煦如同春日陽光，“你們倆，審別人沒本事，跟這審起我來了，還一套一套的。幹哈啊？賽臉哪！”張航最怕老範這種笑，他一這麼笑證明他發怒了，他一怒惹毛他的那人準倒黴。他登時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頭皮直發麻，求助似的看著趙江。“範隊，您就別遮遮掩掩打馬虎眼兒了，為啥不告訴我們，您給個話！”趙江一看，語氣嚴肅了起來。老範也板起了臉：“不能告訴你們就是不能告訴你們，想知道？憑你倆那點知密等級，還不能夠！有在這掰扯我的時間，不如去多看幾遍審訊錄像，多研究研究，就是琢磨出個一星半點的來，也比現在這三腳貓的功夫強！”老範說完，一副“問也白搭”的樣子，耷拉著眼皮子繼續喝著他的茶。“哎！”老範話音剛落，趙江立馬笑逐顏開，提示得這麼明顯，再不明白那是傻子，趕緊拉著一臉傻笑的張航準備走。“別忙。趙江，報告今兒下午下班前能交上來吧！”老範還是耷拉著眼皮子。“啊？這……”趙江麵露難色，欲言又止。“這什麼這！最晚明天早上，下午就到大限了。”“得嘞！您就請好吧！”趙江如蒙大赦，興高采烈地拉著張航，一溜煙就沒影了。“這倆傻小子。”老範苦笑一下，打開了桌上的電腦，“苦了我這老漢，搬完救兵還得寫材料啊！”而此時趙江正在翻來覆去地看錄像，簡單的幾十分鍾被他們放大研究了好幾遍，連一秒鍾都沒有放過。遇到一閃而過的畫麵還要動輒重放好幾遍，並且定格仔細研究。“這警服是趙姐的，你看警號。”張航把鏡頭定格在陳警官”坐下的畫麵上，拉近距離給趙江看，趙江點了點頭。“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安排的，你看那燈，還有桌子椅子的擺放，標準copy?CIA啊。”張航情緒有點激動，“明顯是copy。”“是有點類似，但也不一定就是模仿CIA，你看見她點的香了嗎？那香應該含有一些控製精神的藥物成分，要不然她為什麼會在自己的鼻子裏塞兩個小藥丸？”趙江把手指移動到角落那根不起眼的香上，張航也點了點頭。“CIA可沒有這種手段。他們一般都采取直接靜脈注射吐真劑的方式輔助審訊，而且那也得分人、分等級，審批手續相當繁冗複雜，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得到的。而這種通過吸入氣味控製精神、從而達到誘導目的的辦法，我以前聽說過，還以為是傳說，畢竟誰也沒見過，這次可真是大開眼界！並且明顯這個比注射更高端，就算事後進行身體檢驗也檢查不出來，簡直可以說是無跡可尋，這人什麼地幹活啊？怎麼有點731的味道？”“懷疑老範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哦！”張航豎起一根食指在麵前，輕輕地搖了搖。“咱不如繼續往下看？”“嗯！”趙江表示讚同。“你看這兒，”趙江再次將畫麵定格，“讓魏然揀筆。”“這好像沒什麼吧？”張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咱倆審訊了他那麼多天，使喚動過他麼？”趙江問。“貌似是沒有，但是這有什麼問題？”“我認為這是一個測試訊號，測試氣味是否已經對魏然起了作用。當氣味進入魏然的鼻子，影響到了他的大腦，他就會對‘陳警官’表示出相應的服從，比如遵照她的指令，但是他自己卻不會有所察覺。”“嗯，有道理。否則以魏然這幾天以來的態度，他表現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不屑一顧。”“沒錯！不過很奇怪，魏然難道一點都沒有聞出來房間裏有一些不一樣的香味？”“傻逼，你有時候應該認真地看看案卷，魏然有嚴重的鼻炎和鼻息肉，別說是一點淡淡的香味，你就是把他按在糞缸裏他也什麼都聞不見！”趙江用手裏的筆敲了敲張航的頭。“好吧！”張航有點不好意思，“還是你細。”“你丫才細！”趙江笑，“不僅細，而且短。”“你再說一遍！”張航也笑“行了行了我錯了，幹正事，報告還沒寫呢，時間寶貴！”“對對，先幹正事。”“你看這個。”趙江又將畫麵定格在女審訊員把擋在額前的一綹劉海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一捋，順勢別到了耳朵後麵，又脫下筆帽別了上去的動作上，再從案卷裏拿出一張照片作對比。照片上的人留著跟“陳警官”幾乎一模一樣的發型，並且額前的劉海上別著一隻筆帽，嘴角微笑的弧度也跟“陳警官”之前的非常接近。那張照片屬於魏然的妻子。“通過模仿魏然親近的人的外形和舉動，再利用藥物的輔助作用混淆試聽，達到切入他內心的目的，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高招！”張航由衷地敬佩。“名字也是一樣，你該不會相信她真的叫‘陳丹霞’吧！”趙江補充。“當然不會。難怪老範總是教導我們‘做戲要做全套’，原來是這個意思。多聰明！光模仿一個人很容易流露出破綻，引起‘會不會是故意這麼做的’的懷疑，一會兒模仿他老婆，一會兒模仿他媽，甭說是魏然，恐怕就連老範都要感慨這簡直表演得天衣無縫！”“這兒！這兒！”趙江又在吸引張航的注意，“通過一陣見血地指出魏然邏輯上的錯誤，抓住他的痛腳，讓他從內心產生慌亂的情緒，這招培訓的時候學過。”“是，但是明顯咱倆掌握的還不夠好。”張航說。“沒事，咱勤學苦練，笨鳥先飛！”趙江拍拍張航的肩膀，“用筆敲擊出有規律的響聲明顯是淺度催眠，誘導魏然往她的思路上走，按照她給出來的思路思考。”“對！最後一聲大響也是一個訊號，思考到了那一步，就不得不把剛才自己腦子裏想的東西說出來。還有她的問話也是有技巧的，故意把話往大裏說，把圈子往大裏繞，讓他必須把自己認為‘相對較輕’的事實拿出來對抗那些莫須有的罪名，高明！”張航一拍大腿。“再抓住魏然語言上的漏洞，一把就撕開一個大口子，剩下的就都好辦了！”趙江接上，“而且乘勝追擊，拿魏然最薄弱的心理環節‘男女關係’做文章，逼他為了澄清自己的名譽做出還擊，越說越亂。”“魏然不想想，我們這是國保支隊，又不是掃黃大隊，誰有心思關心他那點雞零狗碎的破事兒！”張航樂，“後麵就是一個被牽著鼻子走的大傻逼，看那架勢，說得收都收不住啊！”“看著沒，人還害怕給老範抹了麵子，還給咱倆留了幾句沒問，這是照顧咱的情緒呢！”趙江自嘲，“就連那奶糖也是按魏然的喜好來的。你說咱光整理材料就整理了好幾天，她是怎麼在一小時之內全看完還分析了的？”“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張航有點垂頭喪氣，本來還覺得自己像那麼回事，結果跟真正的高手一比較就發現差的太遠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趙江的注意力明顯不在這兒，“傻逼，你聽見老範叫她啥了嗎？”“叫啥？”張航目光呆滯。“無相。”趙江神秘地說。“啥無相？”張航還沒反應過來。“無相啊傻逼！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無相啊！”“真事兒！”張航突然來了精神，要是跟那個人比，今天的失敗就不算啥了。無相，女，姓名不詳，化名不詳，年齡不詳，身份不詳，X機關S組成員之一。因為可以根據模仿對象通過化妝和心理暗示任意改變自己的外貌，因此代號“無相”，擅長心理攻堅，常被應用於特殊人物的審訊工作及特別任務當中，善於把握別人的心理動態，在不知不覺間深入人心，能讓任務對象心甘情願協助其完成任務，因此又有“妖怪”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