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玉無洛……”雲初好像這時才終於想到了玉無洛般,聲音輕微一緊。
“玉家曾經與南齊同出一宗,玉家雖早已和其餘世家一起歸隱,對外宣稱不再過問世事,明麵上與大晉和南齊不相往來,但是,若南齊有事,自然不會不幫。”景元桀低沉的聲音在雲初的頭頂響起,一貫的從容輕緩,可是,看似下意識撫著雲初秀發的動作,卻讓雲初明顯的感受到景元桀這個雅蓋傾華,高不可攀一向將情緒掩得滴水不漏的男子,這一瞬,心底黯然的情緒。
雲初眸光一閃,須臾,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景元桀,“如你之說,玉家與南齊在所往來,那玉無洛與南容淩年紀相防,而我曾經既然身在南齊,與玉無洛必定是相熟的,對嗎。”
冷不防觸到雲初此時這般純然清澈到極致的目光,景元桀心神突然的一跳,幽深的鳳眸裏也染上一抹濃霧後的氤氳,沒有答話,但是目光卻引著雲初朝著身後看了一下,那目光,好像就透過身後的車壁,看向外麵那同時響著不急不徐車軲轆聲音的馬車。
而那馬車裏,玉無洛此時正閉眸靠著車壁坐著,明明極年輕的男子,麵上卻一絲血色全無,唇色也淡得好像風吹憐惜的模,而年輕的男子看似靠,實際卻是正襟危坐著,那謹慎的神態,竟似時刻在防備著外界的危險似的,隻是,眼下似有感應般,猛然一睜眸,清明的好像也透過了緊閉的簾幕看向了前方的馬車。
“玉公子,怎麼了?”青月武功不弱,且也知眼下情勢不見得好,一時沒出南齊京城都不能放下心,是以,雖然看似在經過方才的交談之後安靜的坐在馬車裏,可從頭到尾卻耳目不鬆,時刻關注著四方動靜,所以,明顯的感覺到玉無洛那倏然一緊的神色時,當即開口詢問,隻是話剛開口,卻見年輕的男子那曾經自來素雅自信的麵容上閃過了一絲悵意,又順著其的目光看這去,青月當即明白過來,麵色飄忽一瞬,冷靜的目光凝定,不再說話。
而玉無洛也隻看了半響,便又傾刻間收回了目光,眼睫一黯,閉眸,繼續安睡。
雖然已知答案,卻還是有著期待。
而前麵馬車裏,景元桀也在這時收回目光,既而溫柔的落在雲初身上,如刀裁的眉宇間閃過絲絲恍惚,“當年,玉無洛本該是是玉家最有成就的人。”
聞言,雲初目光一緊,卻聽景元桀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起伏的又響起,“青月和墨月是雙生,羅知與班茵是雙生,而她們的娘,曾經,都是你娘的貼身丫鬟。”
雲初震然,這一點,她著實沒想到。
“而青月和墨月的娘的祖輩是兩千多年前擁護烈國公主的一脈傳承。”景元桀又道,“當年,我身陷在各方傾軋中,且那時候,又蠱毒發作……具體有些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你娘,雲王妃,確實很愛你,她不想你慧極必衰,不想你終有一日成為皇權的犧牲品,不想讓你為襄派大長老利用,寧願傾盡畢生功力,將你雪藏……”
“隻是,到底,還是沒有藏住。”雲初自失一笑,“而且,她給我體內下禁製時還出了意外。”
景元桀點點頭,“當年雲王妃給你下禁製時,中途確實出了意外,據青月說,當時形勢險峻,一觸生死,後有追兵,前有人阻,而你娘又行法到關頭,不可抽身,不可打擾,那般時候……”景元桀歎了歎,“當機立斷,是小小年紀的玉無洛出手打斷,方保住你和你娘,而玉無洛也在那時,經脈俱斷,修為斷送,命格,不久矣。”景元桀一字一語,說得很清楚,很明白,沒有夾著一絲多餘的情緒。
雲初卻眼睫微垂,心湖震動,她沒有去迎視景元桀的目光,內心這一瞬,各種情緒翻湧成海,她想,她也終於明白,之前在南齊皇宮裏,為何在大典結束時看到玉無洛離開,她心底那微微的隱隱的生疼的情緒由何而來,也明白方才南容淩講故事時她心底的心疼,不止是為景元桀,而是,也為,玉無洛。
那是當年的血色畫麵,是當年百般算計,權謀誅罰的結果,一定也是因為她娘帶著她的“銷聲匿跡”才讓襄派大長對大晉,對景元桀……
景元桀就這般看著雲初,看著雲初麵色平靜的思忖,沒有打攪。
雲初確實在思忖,玉無洛為她傷了,毀了,所以,玉家也自然放棄他了,所以,他在周城開了賭坊,所以,他這般我年,一直默默的遠遠的陪著她,陪著她長大,所以……
雲初也豁然明朗,難怪,在母親死之後,她雖然不受雲王爺待見,受雲王月他們的欺負,卻還能活得至今。
玉無洛,相幫了吧。
但是……
“所以,景元桀,你猶豫了這般久,才告訴我這個,是想把決定丟給我,讓我自己決定要不要以自己的一生去報玉無洛這個恩嗎,去報這個,他在傷了所有之後,這般多年還一直守著我的相護恩情嗎?”良久,雲初這才抬起頭看著景元桀,目光堅定而認真。
景元桀目光一閃。
“景元桀……”雲初原本攤開而放在腿間的手突然緊緊握起,目光有力而沉澱的看著景元桀,咬字清晰,“景元桀,這個世界上,報恩有很多種,而千千萬萬種,我都不會選擇以身相許,我是雲王府的女兒,你更要記住,我是大晉皇上賜婚,你大晉太子景元桀的未來太子妃。”雲初道,在景元桀一點一點訝異明然又微鬆的目光中緊握的手又鬆開,聲音染上幾抹輕忽,“當年的事,我也並不記得,而不管我記不記得,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縱奇才的雲初。”她的確不是雲初,她是雲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