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現在順風航行,大約隻需半個多時辰,便可到達陽都。”隨著船艙門被推開,親衛恭敬的聲音響起。
郗愔斜靠在船窗邊,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回頭。
親衛見此,正要退出去,船身卻突然猛烈的晃了一下,船因為慣性朝前一衝,而後又突然朝後一晃,竟是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船身。
郗愔和那親衛身子都隨著大船顛簸了一下,如果不是二人都是練武之人,下盤穩固,說不定此時已經難看的跌在船板上。
河麵上,一片波光粼粼,金色的陽光從天空灑下,碧綠的河麵隨風波光粼粼。
郗愔大步走出艙門,見到的便是一幅水波不興的太平景象。
“怎麼回事?”郗愔平靜的臉上微微皺起眉頭,這條航道一向最是溫和安全,今日這突來的一晃,卻讓人感覺到了一絲不正常。
因為常年混跡戰場,郗愔的警惕性和對危險的感應,都是極其敏感的,這一絲的不正常,已經足夠讓他慎重。
隨著這聲問話,已經有水性好的親衛跳進了河中,郗愔和眾親衛都望著他跳入的那片水域,等待的時間並不長,親衛從水下探出了頭,臉色凝重的對船上的郗愔喊道:“王爺,水下有……”
親衛的表情突然定格,他的身子浮在水麵上抽搐了一下,過了一瞬,那方水域突然有血色擴散開來,他的身體開始下沉。
“戒嚴!”郗愔瞳孔銳利的一縮,厲聲喝道。
“嚓、嚓……”親衛們拔刀的動作快速而幹脆利落。
一瞬間,所有人的感官都緊張戒備起來。
就在船上眾人屏息以待時,水下船員的死亡似乎隻是一個序幕,大船周圍的水域一陣晃動,水花濺起的同時有人從水下鑽出,同時手一揚,便有東西飛到了船上。
船上的郗愔和眾親衛紛紛揮舞利劍劈砍抵擋那投擲過來的東西。
“砰、砰……嘩……”物體的碎裂聲和流水的傾瀉聲霎時在打破了寧靜的甲板。
郗愔最先感覺到不對勁,趕緊喝道:“別用刀砍!”
然而已經遲了,幾乎所有投擲過來的東西,都被親衛們或砍或擋,有的在空中破裂,有的砸在甲板上碎裂,隻有少數重新掉回了河中。
郗愔喝聲剛落,眾人隻覺得勁風襲麵,無數的火箭橫跨河麵朝船隻射來。雖然有許多箭矢墜落河麵,更有許多被親衛們擋掉,可箭矢的數量太多,一輪緊接著一輪,總有成功落到船上的箭矢。
“轟……”幾乎是一瞬間,火箭落到船上,如同點燃油罐,火焰騰空,蔓延的速度勢不可擋。
下一瞬,先前重新潛入水麵的襲擊者再次冒了頭,新一輪的投擲再次開始。
敵人來勢凶猛,前後有序,配合默契,還是有備而來,一時間,局麵對眾人十分不利。
而此時的船艙底部,已經被人用水下無數觸手般的鐵錨絆住,一絲掙脫不得。
“一半人下水,斬斷絆索!”郗愔快速命令道。
噗通,噗通……郗愔話剛落下,就有親衛們果斷跳下水,朝船艙底部潛去。
就在郗愔下達命令之時,原本在水上投擲油罐的敵人,迅速的從水麵躍起,抽出兵器就朝船上的眾人攻擊。招式狠戾毒辣,隻攻不守,完全是拚命的打法。
郗愔見此,薄唇緊抿,臉上的表情凝重而肅殺,水中漆黑色澤的軟件舞動的密不透風,招式簡單,卻每刺出一劍,就帶起一串的血色。
是了,這一處河道是最窄的拐彎處,不止水流湍急,河岸兩側綿延的蘆葦蕩,簡直就是最佳的隱蔽埋伏之地。隻要拖住他一時,隻憑著自己這點人手,就算實力再強悍,車輪戰的耗著,也能將他耗死。
早有預謀,從自己接到翟冉的那封信開始,一切都在敵人的算計中了……
郗愔心思百轉,麵上卻越發冷靜。便是必死之境,他郗愔也要殺出一條血路。
船上的火焰在串聯燃燒,兩岸的蘆葦蕩裏,輕巧快捷的小船一艘艘的使出,一條船上隻乘四五人,速度奇快。除了一人劃槳,剩餘人都手持弓箭,連番的朝郗愔的船上射出箭矢。
眼看船上火勢漸大,周圍又有快船逼近,郗愔目光一沉,果斷命令道:“分散,下水搶船。”
一聲令下,同時腳在船舷點射而出,踏水而行,幾次縱躍之後,持劍橫掃。
“砰砰砰……”敵方快船上還沒有來得及出招,便被郗愔一劍挑斷了弓箭。接著一陣血霧四射,船上的五人幾乎在一瞬間被斬殺。
將他們的屍體踢入水中,郗愔長劍前抵後擋,化解掉四麵八方射來的箭矢。腳下卻暗運內力,船隻瞬間激射而出。
剩下的親衛們,也都是身手敏捷之輩,四五人一組,迅速滅殺敵方,搶奪船隻。先前潛入水下準備斬斷絆索的親衛也紛紛從水下躍出,或迅速上了附近戰友的船隻,或與敵人戰與一處,為戰友做掩護。
河麵上一時間血腥四起,殺人,搶船,配合,聚攏……齊齊朝下遊衝去。
水域上血色層層蕩開,又迅速被活水的流動衝散,淨化。
幾條鎖鏈劃過虛空,橫渡而來,將郗愔的快船勾住。
“王爺——”周身的親衛見此,齊齊驚呼,腳下運行內力,催動船隻快速朝郗愔靠近。
“砰——”一聲巨大的聲響,郗愔腳下的船隻瞬間在拉扯下分裂。
船隻報廢的同時,郗愔身形已在躍在空中,目光如電邊注意周遭情況,邊找尋可以暫時借力的木板。
“嗖,嗖……”郗愔的身形剛剛從最高點朝下降落,就有無數箭矢朝他周身上下左右激射而來。
瞬間,封鎖了他所有的退路。
周圍的親衛大驚,有人已經從船上飛躍出去,但顯然已經趕之不及。
郗愔目光一沉,內勁暗沉,使用千斤墜加速下落的速度,同時劍光流轉,擋去第一波箭矢的身體噗通一聲落入水中。
水流從四麵八方朝自己湧來,郗愔按照落水前記住的方位,朝離自己最近的親衛快船遊去。
“王爺。”郗愔的手剛搭上船舷,親衛們齊齊鬆了口氣。
正要從水中躍出,突然覺得後頸處被什麼東西掃了一下,雖然不痛不癢,但郗愔還是反手一劍在身後劃了一個圓弧,同時手在船舷上一用力,整個身體飛出水麵,落入小船中。
“別再糾纏,先衝出去。”郗愔快速命令道。
聞言,船上的親衛一邊攻防協作,一邊快速劃動船隻朝下遊衝去。
小船有小船的優點,在順流順水的情況下,速度一旦快起來,堪比閃電。
隻盞茶時間,小船便衝出了河流狹窄處,兩岸的蘆葦蕩越來越遠,敵方的攻擊再也成不了氣候。
幸存的眾人卻沒有鬆口氣,而是滿臉的凝重和憤怒。
竟然用同歸於盡的方式想要將他們拖死在這河中,真是好狠辣果決的手段。
“砰——”
“黑三,你怎麼了!”
正在這時,後麵的船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眾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個親衛倒在船上,臉色漲紅,張大了嘴急促的喘息,一副呼吸不暢的模樣。
這番情景,根本不像是傷情所致。倒像是毒發……
轉瞬間,剛剛擺脫敵人圍襲的眾人臉色頓時一白。若真的是毒,他們這些同吃同住,同時經曆方才那樣的變故,沒道理可以幸免。
“王爺!”親衛隊長嗓音暗沉,不知道是剛才在水下弄沙了嗓子,還是被這幅場景嚇到。
郗愔正要說話,眼前卻突然一花,身體不穩,手中軟劍順勢往下一撐,劍尖抵住船底,整個身體晃了晃,勉強沒有倒下。
胸口的悶堵感越來越重,眩暈感逐漸加強,呼吸開始不暢,郗愔放棄支撐身體,一下坐到了船上。
“王爺——”幸存的九個親衛頓時大驚失色。
強行讓自己不昏迷過去,郗愔就近抓住一個親衛的手臂,咬牙說道:“速速趕去陽都,若是本王僥幸不死,此仇必百倍還之。若是萬一本王殞命……”
“王爺。”眾人齊齊大喊。
郗愔卻是不管眾人反應,繼續說道:“若是本王殞命,你等便奉沈將軍為主,另,定要找到立兒,我總覺得……總覺得她已懷了我的大子,你們……”
話沒說完,郗愔卻是再也抵抗不住毒素的侵蝕,身體抽搐著張大口喘息。
這種反應,分明已是接不上氣了……
“怎麼會這樣,王爺是何時中的毒?”親衛隊長不顧後背一直流血的傷口,扶住郗愔的身體,眼眶通紅嗜血,若是那幫人在此,他定會上去撕了他們!
這時,從上遊陸續衝下幾具屍體,有自己人也有敵方的,其中有兩個麵目紅紫,大張著口,那情態竟與郗愔差不多,隻因他們已死去,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怖。
“連他們自己也中了毒?”一個親衛喃喃,突然想起來什麼,迅速低頭朝水麵下望去。
隻見波光粼粼的水麵下,絲絲璀璨的光芒在綻放著,定睛一看,卻是一隻一尺左右的奇怪生物,長著許多幾乎透明的觸須,正順著水流一張一縮的舒展著身體,看樣子似在遊動。
“難道這便是罪魁禍首?”親衛雖認不得這生物,卻總覺得它的出現極其怪異。
“是死神——”一個親衛驚叫,“可這是海裏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大河?”
海裏的生物出現在淡水區域,這分明是有人人為……
“該死的雜碎!!”有人憤怒大吼。
“是從上遊衝下來的,看它在水裏的姿態,似乎也極不適應。”
“別管它是從哪兒來的,速速趕到陽都救治王爺要緊……”
這話眾人皆讚同,眾人嫌劃槳的速度太慢,於是齊齊運行內力,將自身重量減輕的同時,再給船隻施加推力,讓小船的速度一下子增快了一倍。
陽都碼頭,謝立兒倚在甲板上,看著莫遼來來回回將馬車上的物品搬進船艙,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
因為她在生氣,該死的趙希,賤人,爛人,竟敢用那張賤嘴偷襲她,下次再見到,定要將他變成傻子白癡才甘心。拍打著船舷,銀牙暗咬,謝立兒在心裏狠狠發著誓。
“啊,快看,那是什麼!”突然,一聲尖叫聲響起。
謝立兒不由扭頭看去,卻發現一艘大商船擋了視線。
“搞什麼嘛?”看不見,隻能聽周圍大呼小叫的議論聲。
“會不會是水賊?!”有人驚惶道。
“笨啊,哪個水賊光天白日在都城搶劫?!你看,他們將船行的這麼快,定是有急事要趕時間!”
“看船上那些人身上都是血……”
“讓開,都給我讓開。”議論聲沒持續多長時間,便被一個突兀的焦急的嗓音大聲喝斷。
“大夫,這碼頭上可有大夫?!我家主上中了毒,若是誰人能救,事後定當重謝。”碼頭上一陣躁亂,一聲祈求的焦急的聲音接著喊道。
“中了毒?”謝立兒挑了挑眉,嘀咕道:“也不知道這古代的毒是不是小說電影中描述的那般神奇?隻可惜人家生命垂危,要不然,真想上去見識一番。”
“快,這裏沒有大夫,速去城中。”那人聲音都顫抖的差點帶上了哭音。
“老大,黑三咽氣了。”一個驚惶的陡然叫道。
就在這聲叫喊之後,眾人哀淒大喊:“王爺!”
“速去找匹馬來,定要救回王爺。”
“王爺,也不知道哪家的王爺。這年頭王爺都不值錢了,隨便都能遇上一個。”謝立兒搖搖頭,由於視線被大船擋著看不到混亂的場景,便歎口氣準備回船艙。
正在這時,謝立兒聽見岸上莫遼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做什麼?為何強搶我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