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兒對著啟明星微微一笑,腳下毫不猶豫的朝著皇宮某一個方向走去。
韓立兒性格憊懶,但要真想做一件事,那也是相當幹脆利落的。就如同她現在決定去見郗愔,想法是突兀而草率的,然而,既然決定了,便毫不猶豫的付諸行動。不管結果如何,總要見一麵,摸清對手底細才行,不是麼?
不要問韓立兒初次到南朝皇宮,怎麼會知道皇帝的住處。因為她也不知道,隻能依據自己的理性判斷。誰都知道,皇帝的住處一般都是警戒最嚴,宮人最律己的地方。她便用精神力在皇宮掃蕩一遍,通過自己的分析,選擇最大可能的方向:外宮廷。
反正天已經將亮,作為皇帝,總要上朝理政吧?既然如此,不管郗愔是睡在自己寢宮還是歇在某個妃子那裏,出現概率最多的地方,便是通往外宮廷正殿的必經之路。
作為冒險行動,韓立兒深知如果這次失敗了,恐怕再難找到第二次契機。
畢竟一個剛進宮還受了驚嚇的菜鳥,沒人會想到重點防範。但如果這隻菜鳥第一次出現就惹出了大亂子,誰還會給她第二次出去的機會?
一路使用精神力小心偵查,避過侍衛,順利朝外宮廷接近……
韓立兒小心翼翼提著一口氣,慢慢靠近大正宮。一邊在思索著如何引出郗愔,又如何不讓護衛把自己當成刺客射殺。
看著前方格局恢宏大氣的宮殿,韓立兒心中一動,也許就在這裏了。為今之計,守株待兔似乎行不通。因為宮殿周圍,侍衛每隔一刻鍾就要巡邏一次,加上這裏布局空曠,根本就沒有足夠安全的隱秘之處可以藏身。
啟明星帶著晨光衝破地平線,破開了夜的黑暗。大正宮後殿,卻陡然響起了一陣飄渺的歌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清越的聲音哀婉悠長,像是夾帶著清晨的露氣,幹淨清澈中透著複雜的寒涼。明明是訴情的歌,偏偏被唱出了蒼涼悠遠的味道。
歌聲的調子與當下的唱法迥異,卻能更直白的表達心境。許多已經醒來的人被這突來的歌聲弄的一頭霧水,連巡邏的禁衛,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
不少人甚至在心裏猜測,難道昨夜皇上寢宮有人侍寢,聖寵濃厚,不僅讓其留宿,還允許她大清早的唱曲作樂?
殿內,郗愔自然也聽到了歌聲,眉頭漸漸蹙起,輪廓分明的臉上,晨起的慵懶態消失殆盡。目光看向殿外,仿佛能穿透幾層牆麵門板,看清外麵的歌者。
正準備服侍郗愔穿衣的宮女也是一怔,心裏思度道,不知哪個瘋婦敢大清早在皇上寢宮前唱歌,難道不怕被侍衛們亂箭射死?
本以為皇上會下令把那猖狂之人拿下。卻沒想到,皇上徑自從自己手上奪過衣服,三兩下穿上,趿拉著雙鞋就朝殿外走去,連洗漱也未顧上。看著郗愔匆匆而去的背影,宮女頓時傻眼。
吱——嘎——
大門發出沉重的雙重奏,背對門坐在台階上的韓立兒身體一僵。
郗愔一出大門,就看到自己寢殿門前的台階上,背對大門坐著一位女子。而台階下,站滿了手持長矛,矛頭直指台階上女子的禁衛軍。
“你是誰?為何出現在這裏?”聲音清冷淡然,雖然平靜,卻也帶著濃鬱的王者威嚴。
他的聲音,比隻幾年前更加醇厚甘美了。韓立兒腦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對他聲音的評價。
緩緩從台階上起身,韓立兒還有心情拍了怕裙子上的灰塵。然後雙手一攤,朝禁衛們示意了下自己兩手空空,這才轉過身來。
心裏沉下一口氣,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轉身的同時,仰頭看向台階上的帝王。目光微微一閃,用清脆軟糯的聲音說道:“夫主,臣妾隻是想用歌聲喚您起床呢。”
郗愔目光卻是深深一沉,他的妃妾?真是好笑。後宮無故多了這麼個人,他怎麼不知道?
“夫主,臣妾是北國靖誠公獻與您的。”似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韓立兒悠悠解釋道。
郗愔這才想起確實有這麼個被他直接發配到偏僻角落的女人。但隨即卻勾起一絲諷刺的笑容:“朕還真是沒想到,靖誠公麾下不止人才齊集,連一介女子都這麼大本事,竟然繞過層層禁衛,到了朕的寢宮門前。”
不止到了他寢宮門前,還大清晨的在他門前唱歌。要說這般作為卻沒有別的目的,誰信?
“夫主,臣妾是想見君心切,才覺也不睡等在殿前的。”韓立兒碘著臉皮扮深情,腳下卻試探性的朝上挪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