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割裂了現實的夢,又是一次飽含痛苦的經曆。
李玉成在醒來的時候,還無法從夢中那起伏不斷的情境裏完全超脫出來。心裏的那種複雜至極的心情和正在緊急轉變的思考方式讓腦中十分的混亂,就好比一個摻雜著油和水的燒杯被玻璃棒不斷攪拌一樣,乍一看無法分清哪部分是他李玉成,哪部分是那個蒙塵。
幾個呼吸過後,剛剝離出一部分自我的李玉成,迫不及待的想回歸現實。他不想承認,自己又一次的感受到了那種從沒放棄糾纏著他的可怕感覺——如墜冰窟的寒冷、麵臨深淵的恐懼和不知所措的慌亂。這不是因為想起自己正在麵對一個沒有任何最優解的處境後,內心產生的負麵情緒;而是緣於以蒙塵為第一視角的夢曾經帶給他的那種痛徹心扉的記憶。於是他強迫自己在劇烈的頭痛中睜開雙眼。
果然,
通過那雙疲憊的眼,沒有看到昏睡前殘酷的現實,看到的又是無盡的陌生。
自己躺在滿是腐殖質的地上,周邊高大的樹木交相遮掩,讓那縫隙中透露出的陽光失去了溫度感。坐起來後環視四周,視線之內全是一樣的、無人的風景。身體已經沒有了疼痛感,手腳也失去了束縛,指甲蓋像是貼上去的一般又重新的覆蓋在了手腳趾末端,身上的瘀血腫脹都已消退,沾著些樹葉雜草的身軀光滑無痕。這一切和李玉成的認識不符,也和那個如同另一個世界般的夢境沒有任何的聯係。
在這樣的狀況下,任何人都勢必有些慌張。任何人都不免會懷疑自身,懷疑正在這裏的這個人是否經曆過現在他腦中存留的、那些佐證自身存在的、好似確認確實的一切。但為了擺脫這種境況,無論是誰都必定會進行一番探索搜尋。以求找到現實和現實之間符合邏輯的連接點,從而為正確或者說起碼不盲目地進行下一步行動提供可以用來做精確判斷的素材。可是李玉成在他確認了這些讓人動搖的一切後,和普通人的反應不同:他——沒有了反應。剛開始確認周邊環境的時候,他心中的恐懼就好像已經隨風而去,眼神變得意外的平靜;當確認了自身的狀況後,連最後那一絲疲憊感都被消除了。眼睛,徹底失去了光芒。
呆然而坐,李玉成就這麼坐到正午,坐到日落,坐到月顯,坐到霧現,坐到晨曦,坐到朝至。好似一塊石頭,直到脫水脫力,然後昏過去。
醒來,睜眼,躺著,不動,昏迷。又一次的醒來,還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然後迎來下一次的昏迷。周而複始,一次又一次,李玉成的身體變得消瘦,但不符合常理的是他並沒有死,沒有渴死沒有餓死也沒有凍死,沒有被野獸啃食,也沒有被落葉淹沒。靜靜地被擺放在這裏的他,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然而,事實卻是他下意識的想要去遺忘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依然在對他展開著追捕。感官雖然變得遲鈍不準,可還是能夠體會變化。而每一次的變化都像是翻閱字典的求知人一般,一次次的檢索著記憶的目錄,牽出無數的過往。無論他李玉成怎樣回避,那些往事依然會巧妙的、淩亂的再一次灌入自己的意識中,意圖給他帶來一點反應。
“無可否認的事實就是,×日晚間,你的屋子中有著巨大的靈力反應,而我們搜遍各處也找不到你偷走的東西。麻煩你能告訴我們,到底是誰派你來的?你從不離開礦場,那麼你的同夥是誰?”審問的人開門見山的問道,“其實那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
“最主要的是,因為他是我的孩子,有可能讓他無法施展自身的才華。”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晚間他偷聽到父母的爭吵時父親說的話。“我已經很自私了,但是我絕不會自私到讓自己的孩子無法獲得他本應該享受到的待遇。”聽到這話的時候李玉成沒法組合出嚴肅的麵龐和顫抖的語氣加在一起的畫麵。“你怎麼辦?那你就忍心……”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