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如遭雷殛一般,先是從頭抖到腳,接著小嘴一張一合的來回動著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知道,自己出來的時間太長了;她知道,這麼長的時間不可能不被人發現自己不見了;她明白,這回自己闖禍了。
一個鯉魚打挺,迅速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胡亂的穿上鞋襪,抄起披風,招呼也不打、頭也不回的向河灘上方的樹林裏衝去。
看到小玲這一係列行為,李玉成不禁想起自己小的時候在逃學閑逛的當口,每當聽到“先生查課!”這道急急如律令後,自己那些次不斷突破自我極限的奔跑。看著這個小小的背影,他覺得自己明明不老,卻對什麼東西都感覺恍如隔世一般,想起來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卻越來越心痛。
不敢再去體會這種讓人深陷的情緒的李玉成,開始轉移注意力,然後就發現小姑娘把帽子遺落在在這裏。慮及她剛剛慌張的樣子,李玉成知道她肯定是偷跑出來的。這麼個危機四伏的地方,這麼個沒長心的丫頭,他有些怕她生出什麼閃失。“不過,她最大的意外不應該是遇到了我嗎?”李玉成苦笑了一下。
“帽子還給她後離開就好了。”一邊給自己找著理由,一邊拿起小玲的帽子向樹林裏走去。
那邊吃飽了曬太陽的黑貓看到李玉成的行動,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隨後也起身跟了上去。
樹林裏都是樹,這是常識,但是隻認了大致方向的李玉成沒有在視線裏發現小玲的身影。“眼前的人都丟了嗎?還是說這一切真的是錯覺?”李玉成又不自禁的摸了摸手中的貝雷帽,仔細體會了那高檔的麵料和細密的紋理後,認定這是現實。於是不再疑神疑鬼,開始著重眼下。看到跟在自己腳邊懶懶散散的黑貓,李玉成雖然沒搞明白它跟著自己的理由,但是既然就在眼前,那就物盡其用。
“你聞聞這頂帽子。”
正在李玉成腳邊趴著的黑貓在聽到這句話後,瞳孔明顯擴張了一下。難道它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像狗嗎?像狗嗎??像狗嗎???那個亂七八糟的小姑娘起的那什麼狗屁的名字——“黑網”,在她嘴裏叫出來怎麼聽都像是“嘿,汪”,不做計較的它已經很大度了。這回可好,直接當狗用了。活這麼久就沒有受過這等侮辱!“大爺我從來就不是吃素的!”
黑貓,不,“魂獸”悠閑地湊上前去,在李玉成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尾巴挑起那頂淺紫色的帽子使勁的甩了出去,掛在了樹梢上。然後它一個轉身故意邁著順拐的步伐,栽栽歪歪的向河灘走去。
作為一個要求自己對一切逆來順受的人,李玉成的人生經驗總結起來就是強迫自己學會接受,無論是什麼樣的現實你都要認命。可是這一刻的他,無端的對這種無力感產生了不滿,心中出現了那麼一絲的不甘,有了那麼一絲希望改變的想法。那種想要變化的火星在胸中燎起了熊熊怒火,直欲把自己燃燒殆盡。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心中那隨著熱風飄散的灰燼掩蓋住了更深的虛無——那裏一直暗潮湧動。
迅速走到黑貓的旁邊,如同隔空取物一般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提到麵前說道:“我要你找到她。”
沒有任何預兆的被人倒提起來,正自莫名其妙間,聽到了這麼一句命令式的話語。這是尊嚴的折辱。李玉成手中的黑貓漸漸虛化,變得不那麼清晰,隨即從那身軀中發出了一種高頻但無聲的衝擊,迅速向四周擴散,並直攝靈魂。李玉成頭頂簌簌而下的落葉與林子上空受驚墜落的鳥就是這陣聲波威力的最直觀的體現了。
“找到她。”李玉成並非沒有受到影響,如此近的距離的衝擊讓他的內髒受到擠壓,嘴邊翻上來一股腥甜的熱流,就像是要把五髒六腑吐出來一般。雖然還能感覺到手中的魂獸,可眼睛已經看不到東西了。“找到她。”不過他還沒達到目的,那麼他就不會放棄行動,也不在乎代價。更何況眼前這個突然變得全黑的世界和一直以來自己所處的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一樣沒有方向,一樣失去光明。“要找到她。”全然無懼的李玉成,感知著魂獸,並認為如果它不能幫忙,那也不能讓它成為麻煩,之後剩下的事情就自己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