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嫉妒他？”梵涼焱的笑聲在這空曠的竹林裏飄散了開來，裏麵帶著說不出的寂寞悲涼。
柳溪陌默然，緊緊抿住了紅唇，冷冷覷著他，秀氣的手指扣緊了茶杯，茶水的滾熱透過杯壁傳至外側，她的指尖因為無意識的動作而被燙得粉紅粉紅。
“他難道沒與你說過，當年先去為質的人其實是我嗎？你愛上的人，也應該是我啊！！！”
他聲音沒了以往的溫和柔潤，犀利中帶著一股冷峭，極具穿透力地穿越了這片小竹林。
陽光清越而明亮，微風習習而溫和，碧綠的楠竹在風中輕輕搖晃，枝葉輕搖，發出細碎的窸窣聲。
柳溪陌墨色的眸子驟然一沉，眼底是一覽無遺的驚詫。
她訥訥道：“怎、怎麼可能，你騙我……”
“騙你？”梵涼焱的眼底漾起了淡淡的迷霧，嘴角的笑意苦澀無涯。果然，在她心裏，他就像個騙子，處心積慮地想要破壞著她與梵涼淵的愛情麼？
梵涼焱緩緩撩起了左臂的衣袖，露出臂膀內側的一個茗錢大小的傷痕，衣袖上繡著繁複又精致的花紋，卻映襯得那個傷口愈發的顯眼。
柳溪陌麵上的血色驟然全褪。
“這個還記得嗎？是當年我被南陵的那些個貴族欺負時，他們惡毒地用銅幣燙出來的，當時你還為這個傷口紅過眼眶……”
“夠了。”柳溪陌驀地閉眼大喝，手指撞翻了那杯熱茶，茶杯倒在桌上，然後骨碌碌地自桌上滾了幾滾，最後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而茶水也在瞬間四散開來。
熱騰騰的水汽彌漫了開來。
柳溪陌的手指被茶水燙到，紅彤彤的一片，火辣辣的，生疼生疼的，卻引不起她的注意。
她所有的心思都被方才他手臂上的那個傷疤所吸引住，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疤痕……
“你的手……”梵涼焱站了起來，慌忙來拉她的手，卻被她避開。
柳溪陌扯回手，背在身後，手指糾纏著衣袖，冷冷道：“不用……”
“溪陌……”梵涼焱怔了怔，靜靜望著她。
清風徐徐吹過，陽光晶瑩而清亮。
一片竹葉翩然飄了下來，悠悠然地落在了桌麵上。
“嗬嗬，嗬嗬……”柳溪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聲線清麗。
她抬手捂住了半邊臉，睜大的眼底滿是無措與悲涼。
那麼，若他是當年的梵涼淵，那麼，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她又算什麼了？
“溪陌。”梵涼焱低低喚道。
她擦了擦眼角的水汽，抬眸望向他，鎮定道：“那麼，請告訴我，當年所有的事情吧！我想我應該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吧？”
梵涼焱凝視著她，緩緩頷首，“好。”
“當年我國與南陵相戰，我國欲議和，南陵以各種不平等條約與我國簽訂了合約，但最後還要求送出一位皇子去為質。當時，背景薄弱的也就隻有我和涼淵了，本來當時去的應該是涼淵的。而我母後一族也是當時顯赫的一族，但是因為父皇怕外戚專權，就特地削弱了我母後一族，故而母後與我當時在後宮的待遇並不好。但總歸我母後一族還是有餘威的存在的，父皇對涼淵疼愛有加，自然不舍得讓涼淵冒險。他以重新疼寵，以及提拔我母後一族為條件，換取我代替涼淵去南陵為質。”
“本來各國絕沒有讓嫡親皇子去當質子的，這若是被人知道了，絕對會是個千古笑話的。而當時的我與涼淵其實長得很是相像，故而我那時候被迫特地學了涼淵的一些行為舉止，並被父皇勒令不準透漏此事。而涼淵則以我的身份待在了母後的身邊。”
“你母後答應了？”柳溪陌愣了愣，訥訥問道。為質是那般危險的事情，西涼皇後看起來並不是那樣權力欲望很重的人，並且似乎很是疼愛梵涼焱，怎麼會讓他去做那樣的事情？
梵涼焱勾了勾唇，嘴角一貫溫和的笑染上了一抹料峭，“答應，為什麼不答應？這本來就是個很好的機會，這後宮裏的女人哪個不是盼著父皇的寵愛，哪個不是想要讓自己一族興旺，隻是犧牲我一個，能夠得到那麼大的利益，母後又怎麼會不應承？孩子沒了，隻要有了帝皇的寵愛，總是可以再生的。”
柳溪陌沉默了。她也還隻是個少女，沒有站在西涼皇後的位置，沒有那麼多的考量，所以她不會那麼做，卻也不能怎麼去責備她！畢竟，她隻是個局外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