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陌醒來時,已經是夜裏,微涼晶瑩的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投射進來,流瀉而下,在地上畫出一道道不規則的圖形。
柳溪陌慢慢睜開眼,第一時間探向腹部,那裏一片平坦如初,仿佛曾經那塊凸起從來未有過。
孩子——沒有了。
來得那般的突然,卻去得如此的慘烈。
她微微抬手掩住了眼眸,眼眶一陣陣的發熱,抿緊了毫無血色的唇角。
這樣也好,也好。
隻是她大睜的眼底是一片荒蕪的不甘。
倏然,她的手被一隻微暖的手指抓在了手心,她一怔,側頭便看到一張完美無缺的精致臉孔。
她的嘴唇動了動,眨巴了下眼,把眼底的水汽眨跑,才慢慢開口道:“……寒景冽,你怎麼會來?”
寒景冽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手指微微攥緊,淡然道:“嗯,來看看你。”
“來看我的笑話嗎?”柳溪陌卻驀地用力開始掙紮起來,“是還嫌我還不夠慘嗎?”
寒景冽望著她紅腫的眼眸,薄唇稍稍抿緊,兀自握緊了她的手,並不再言語了。
“你放開我,這裏不歡迎你,你給我走,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同情,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你走啊!”柳溪陌大聲喊道:“自己的丈夫拿自己的孩子去救別的女人和孩子,我是不是恨可笑,你是來嘲笑我的嗎?那你就笑啊,快點笑,嘲笑完了就趕緊走……我不想見到你……”
她頗有些歇斯底裏,但是因為嗓子用得太多,以及哭得太多的緣故,她的聲音很微小,即便是嘶吼,也如往日的輕言細語般輕微。
他碧色的眸子宛如上好的寶石,瑩瑩閃亮,隻是靜靜地望著狀似癲狂的她,良久,才慢慢說了句:“你需要靜養。”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發泄完後,好生休養,不要再難過了。
他素來惜字如金,對待感情也遲緩,對待政事他可能可以一針見血,但是在對待安慰人的事情上,他就是個新手,訥訥半天也不能很好的表達自己話語裏的情感。
柳溪陌卻驀地住了嘴,怔怔地望著頭頂花紋繁複,枝葉繁茂的紗帳,半晌,才幽然開口,聲音幹澀沙啞,“很可笑是不是,我所有的堅持竟然換來了這樣的結果。當真是可悲,可歎,直到賠上了我孩子的性命,才豁然明白,最卑賤不過是感情,最寒涼莫過於人心……他的心早已不在了我身上,我卻如同個傻瓜般,癡癡地盼著他早晚有一日會發現我的存在,最終落得這般田地……”
她抬起那隻自由的手,輕輕遮住了眼眸,聲音染上了細細的哽咽,可是眼角一陣發燙,竟是再也流不出淚來。
“其實有時候你是對的。人總是不徹底的絕望一次,就不會懂得什麼是子自己最不能割舍的,也不會明白自己真正珍惜的是什麼。原來以為驚天動地的情感,而今想想卻是如何也敵不過我那無辜孩子的性命的……沒有什麼比性命還要珍貴的了……”
所以,梵涼淵,用無辜孩子珍貴無比的性命來承托你所謂高尚無比,深情似海的愛情,卻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苟同的。
假如今日她是性命垂危的蕭淨螢,她絕對不會允許他這般做,用一條無辜的性命去換另外的兩條。她不是不怕死,她也怕死,隻是她不能因為怕死,而讓另外一個無辜的人舍棄性命來挽救。
那與謀殺無異。隻不過罪名好聽了罷了。
所以,梵涼淵,蕭淨螢,而今,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寒景冽頓了頓,語言有些蒼白幹澀。這還是他來時,尹緈特別特訓得來的結果。
而尹遊說這句話時,他不禁皺起了眉頭,在他的戰績裏,從來都沒有流淚這個詞。
但尹遊說:“女人是水做的,特別是難過的時候,更是會哭。而,這個時候,男人就要大度地包容安慰,並獻上自己的肩膀,以示疼寵在意。這樣會讓女人覺得殿下你很有安全感!並且因為殿下你的溫柔體貼而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