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慶祝,我請寧語去吃尹氏雞汁湯包,精致的竹籠屜裏,八隻小巧的湯包隨著內裏鮮美甜香的湯汁輕輕晃動,在潔白的小磁碟上倒上香醋,點上和著芝麻炒過的辣椒油,小心翼翼地夾起一隻湯包在磁碟裏輕輕一沾,接著女士往往將其放進湯匙,咬開一角後慢慢吸吮,男士更多的則是直接上嘴,即使被燙得眼圈通紅眼淚直流,卻依舊不舍得浪費這濃香的湯汁。吃過飯,寧語拿出他哥哥的喜糖,讓我沾沾喜氣。那是個精致的小鐵盒,打開裏麵有六塊水果夾心糖。寧語將每一顆糖剝開,一一擺在我麵前:“來,猜猜每顆糖都是什麼味道?”我仔細盯著那六顆一模一樣的糖果,心裏明白一定有著六種不同的味道,卻實在看不出哪顆糖是哪種口味。寧語從六顆糖裏選了一顆遞給我,我默默含到了嘴裏,甜蜜在舌尖蔓延開來。他微笑著說道:“我堂哥今年已經31歲了,他有一個從小的青梅竹馬,兩個人高中的時候就開始早戀,家長知道後極力反對,我大伯更是氣到動手打了他。然而他就是不肯認錯,更不肯和那個女孩分手,他跪下來哭著求我大伯,說一定不會影響學習,就算隻為將來可以讓那個女孩過得更幸福,他也會更加努力,更加堅強。”寧語拿過我的杯子,給我將茶續上,接著說:“他也確實爭氣,一開始他的成績也就將將夠本科線,可是高考那年他足足超出本科線80多分,考上了中央財經大學,那個女孩也順利進入北京中醫藥大學就讀,兩個人同在北京,畢業後就同居了,這次結婚,我以為新娘是她,誰想到卻是另外一個女人。”寧語淡淡的語氣有絲惆悵。我愣了一下,然後輕輕點頭。是了,年輕時的承諾和愛戀,又如何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和折磨?北漂過程中的柴米油鹽,生活中的種種不順遂,把個天長地久也蹂躪得蒼白憔悴。寧語接著說道:“結婚那天堂哥喝得酩酊大醉,我很少看到一個男人哭得那麼痛苦,他和她,真心愛過,也狠狠彼此傷害過,可是時過境遷,他想的都是她的好,一起找工作的那些日子,一碗涼水泡開的泡麵也值得回憶。可是他們太習慣了彼此,然後也就失去了對彼此的觸覺。所以他猶豫,她急切,他彷徨,她最終選擇離開。堂哥說,也許他當年的信誓旦旦正是因為對這份感情的不肯定,急於為自己找一個借口,一份堅持到最後的動力。”“新嫂子人很一般,各方麵都沒有她好,可是正趕上堂哥被家裏催婚催急了,自己單了這麼久,也想找個人做伴了,對於婚姻,堂哥也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所以兩個人就在一起了,結婚的時候,他們才認識兩個月零十四天。”寧語低下頭,就著桌子上的水漬輕輕地劃著圈,然後又抬起頭補充:“新嫂子很溫柔。”寧語溫柔地再遞給我一顆夾心糖,“愛情也許就像這夾心糖吧,外表看起來千篇一律,個中滋味也許隻有吃到嘴裏的人才最能體味吧。”我默默將糖含進嘴裏,狠狠咬開,苦澀的黑巧克力在口腔中蔓延,關於愛情嗎?那種煎熬似乎已經遺忘了許久,不曉得,他可還好?吃過晚飯我們散著步去公交站點坐車返校,走到長白街上,遠遠看到煙雨朦朧中有一對情侶靠在路燈上接吻,昏黃的燈火,溫柔的雨絲,迷蒙而浪漫。走近後才發現不對勁,竟然是兩個男人!我訝然看向寧語,又轉過頭仔細看了看那對情侶,突然感覺手被牽住了,寧語低聲說道:“別看,快走。”走過一段距離,寧語放開了我的手,我滿腹詫異,盡管高中時知道有男同性戀這種事,但是現實生活中親眼看見這還是第一次。所以我完全沒有在意與寧語的第一次牽手,而是盯著寧語,腦海中唯一的想法是:男人也可以愛男人,如果是寧語,他會愛上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呢?寧語被我看得無比尷尬,他嘴角噙絲苦笑:“這是一顆特殊的夾心糖,隻要吃的人喜歡,哪怕是芹菜味的又如何呢?”我認真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愛情這東西,原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每個人經營自己的愛情都已經是精疲力竭,又何必在意別人愛什麼,怎麼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