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不是偷(下)(1 / 1)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以為自己會被凍死在外麵,Corpse才緩緩開口:“明天……不,是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工作吧……”我被凍木了的腦袋緩緩開始運作,是了,我今天還要正式開始啃那根鈦合金的骨頭,排除萬難,不懼險阻;是了,我身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等著揪我小辮子的室友,隨時隨地彙報著我的一舉一動……可是,又如何呢?我艱難地咧開凍僵的嘴角,點了點頭。今天是陰曆十四,行將圓滿的一輪冷月頂著料峭的寒風掛在西天,水銀般的光芒透過冰寒的水汽流淌在樹枝枯葉間,間或不小心泄露少許鋪灑了一地,讓整個校園充斥著濕漉漉陰冷的詭異。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結了冰,佝僂著身子哆嗦著快步往女生宿舍樓小步跑著,怕遇到夜裏執勤的保安,又隻能沿著路邊的樹木提心吊膽地四處張望,隨時準備藏到樹後躲避。淩晨的校園處處散發著寧靜的詭異,偶爾傳來寒風掠過樹枝的沙沙聲更增加了一分恐怖。回到女生宿舍樓下,由於沒有了心中的那絲迫切,穿柵欄的行為也變得無比艱難,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穿過去之後,來不及收回的左手無名指指根一陣刺痛,心一慌往下一跳,聽到後背“嘶啦”一聲,我剛想伸手摸一下哪裏撕裂了,宿管阿姨黑漆漆的小屋裏傳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聲喝問:“誰啊?!”我再也顧不上疼痛的手指,也顧不上看看撕裂的衣服,拎起扔在地上的拖鞋,撒腿往樓上跑。赤裸的腳掌蹬在水泥地麵上悄無聲息卻冰涼刺骨,我聽到了宿管阿姨開門的聲音,怕被逮著的心虛讓我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兩階並作一步飛快地竄上樓,奔回宿舍,關門,上插銷,上床,蓋上被子,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毫無停頓。直到十幾分鍾之後,等宿管阿姨的手電筒在宿舍裏轉了幾圈沒發現異常離開之後,我才小心翼翼叼著手機下了床,先看了看左手,無名指指根處一道血口正緩慢流血。嚴寒打球經常有擦傷,所以她那裏常備有酒精和棉球。我悄無聲息地打開她的抽屜,找到藥品箱,先消毒,再纏上了一塊創可貼。然後把已經沒有溫度的暖水袋裏的水放到了腳盆裏,前一天晚上打好的熱水也倒了進去,將剩下的水重新灌進暖水袋塞進被窩後,偷偷摸摸燙了個腳,身上總算有了絲兒暖氣兒。當我全身顫抖著縮進被窩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抱著暖烘烘的暖水袋,我哆嗦著將身體蜷成一團,閉上眼睛,又想起了他那冰冷的呼吸以及沒有溫度的嘴唇,那是怎樣一種明知等待自己的是幻滅,卻依舊讓人義無反顧的致命誘惑啊!他說,他喜歡我,而我,連他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做什麼的,是哪裏人都不知道……可是——我輕輕彎彎嘴角,又如何呢?喜歡,就是喜歡了……原本打算早起去被訪者家裏堵人的,因為夜裏的事我放縱自己甜蜜地睡了個懶覺,七點半起床的時候,水房竟然已經有人在打水了,見我進來,隔壁宿舍的袁媛挪了挪身子,給我讓出個水龍頭,壓低聲音問我:“昨天輔導員找你了吧?”我點點頭,袁媛是江寧的老鄉,又住在我們隔壁,平時經常往我們宿舍跑,所以大家彼此之間還算熟悉。可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江寧一樣,她也是個“包打聽”,最好打探消息,鑽營八卦,嚴寒經常說,江寧和袁媛沒考新聞係真的是暴殄天物了。想起昨天夜裏跟寧語的猜測,我也壓低聲音,好奇地問道:“什麼情況?昨晚是不是警察來了?我聽到外麵有男人的聲音。”袁媛睜大眼睛點著頭:“可不是,來了,我們宿舍的甘露,錢包連同銀行卡都被偷了,錢包裏一千多塊呢,銀行卡掛失的時候才發現卡裏的兩萬多塊錢也沒了。”我吃了一驚:“兩萬?這麼多!一個學生,卡裏放這麼多錢幹什麼?”袁媛撇撇嘴:“人家家裏有錢,這兩萬塊是她這學期的生活費,誰想到這才開學三個多月,被人一鍋端了!”我遲疑了一下,又問:“那警察是怎麼說的?”袁媛憤憤不平地回答:“怎麼說?把我們宿舍每個人都叫去問了話,對了,隔壁宿舍也問了幾個,說這人知道甘露錢包的存放位置,還知道她的銀行卡密碼,肯定是熟人作案,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身邊的人。”看我一臉驚訝,袁媛以為我是在害怕這把火燒到自己頭上,被提去問話,又放緩聲音安慰我:“你放心,你們宿舍的沒事,你們沒有那個……”她撓撓頭想了想,接著說:“……啊!作案時間!警察說偷錢包的時間基本可以肯定是在昨天下午,你們宿舍四個昨天下午都不在,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我點點頭,還真讓寧語給猜對了,心裏不由幾分震驚幾分失望。震驚的是這次丟失的金額如此巨大,我身邊的同學中竟然會有人如此大膽,兩萬多都敢拿走;失望的是盡管丟失金額巨大,但是還是屬於偷摸的範疇,行為的刺激驚險程度也就如此而已。匆匆洗漱完,就到了跟Corpse約好的時間,當看到校門口依舊一身黑衣,臉色蒼白的他沐浴在朝陽的煦暖中依舊透著生硬和刻板的神秘之後,我不得不從心底裏歎口氣,他果然還是比較適合晝伏夜出,陽光……竟然跟他是如此得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