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越又上了趟縣人民醫院,頭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在他的要求下,護士把紗布取掉,用兩塊創口貼蓋住傷口。羅越將棒球帽塞進口袋裏,總算像個正常人了!離開醫院,羅越找了一家理發店,特意選了個年紀大些的女理發師,可是她仍然皺緊眉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拿起剪子。羅越當然想像得到,他的頭發都是些什麼味兒!可是,為什麼昨天晚上,於主任會說他的氣味好聞?難道有些人厭惡血腥味,有些人聞到血腥味就會興奮?理發師小心地將羅越的發型剪成一個寸頭,並且把傷口外的頭發簡單地清潔了一下。羅越看著鏡子,有些認不出自己,他還從來沒剪過寸頭。不過這個發型,頭上的創口貼看起來不那麼突兀了。接下來,就是按林斌要求,去跟於主任約會了。林斌打消了羅越心裏“陰謀論”的擔憂,讓他覺得和她約會是件容易的事,她都跟他有了親密關係了嘛。然而,令羅越意外的是,於主任接他電話,卻是一種冷冰冰的聲音:“林先生,有事到局裏談吧,我們還不熟悉。”她怎麼了,難道女人就這麼善變?羅越頓時不知該怎麼和她說話了。許久,羅越才想起來,於主任離開前跟他說過一句話:我們就是逢場作戲,你要當真,就是傻瓜了!羅越沮喪地找到林斌,慚愧地告訴他沒有把於主任約出來。林斌聽了情況後,笑道:“她第一次跟你是酒後亂性,現在當然要在你麵前裝點樣子,否則你不是把她看成是夜場小姐一樣隨便的女人,怎麼會認真對待她。”林斌對女人的經驗令羅越吃驚,他傻傻地問道:“那我該怎麼辦?”“對她獻殷勤呀,你總追過女朋友吧,就像追女朋友一樣追她,給她送禮物,約她吃飯,看電影,唱KTV……”林斌有些無奈地看著不開竅的羅越,又說道:“你今天就住到渾州去,就做一件事,和她培養感情。”羅越不明白林斌對他的信心從何而來,可他欠林斌的情,隻能硬著頭皮上了。林斌又問他會不會開小車,羅越說:“在福州開過,不過我沒有買車,不熟練。”林斌不在乎地說:“那我幫你再辦一本駕照,我把公司的小車調給你一台,你開去渾州。”林斌給羅越的是一輛白色的豐田SUV,要追求漂亮又有身份的於主任,羅越總得包裝得好一點。林斌叫林繼光陪羅越熟悉了車子,在縣城周邊練了幾個小時,就讓林繼光隨車一起去渾州。路上羅越開車還算平穩,林繼光不屑地說:“你開得像個女人,連超車都不敢!”羅越笑了笑,沒有聽他的。到了渾州,羅越找了家酒店住下,林繼光就回汾水了。這家酒店比汾水的那家高檔多了,窗外就是渾州市最繁華的街區。不過羅越卻無心欣賞風景,腦子裏困難地思索著怎麼樣拿下於主任。追求女人的經曆,他不能說沒有,當年和妻子吳婉婷談戀愛時,正是他主動追求的她。可是那些經驗完全用不上,他現在麵對的女人,既不是真的談戀愛,也沒有結婚的目的,而是抱著一種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是不道德的。羅越痛苦地搖搖頭,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可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他現在身處危難之中,隨時都有可能命喪小六子之手,要想安全地活下去,就要先有立足之地,而這個隻有幫林斌做事才能得到。渾州雖然隻是山西腹地的一座中小城市,但由於畸形的煤炭經濟,社會貧富分化嚴重,鬧市區的高檔商店裏,充滿了侈奢品,感覺比羅越在福州見到的還多。他徘徊在名牌專櫃前,不知該怎樣下手。雖然花的不是他的錢,但他對眼前動輒上萬元的名牌商品,就是下不了手。熱情的導購小姐聽說他是送禮物給女人,建議他買一個國外名牌包包,否則買時裝首飾什麼的,對方不喜歡還麻煩。羅越聽從她的,買下一個價值不菲的包包。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樣送給於主任了。這事不能聲張,因為於主任和葛局長的曖昧關係,要是知道羅越和於主任有一腿,葛局長吃醋起來,就壞了林斌的事了。獨自吃過晚飯,羅越心想於主任這時會在幹什麼?她是單身女人,自然沒有家庭瑣事,會不會在陪葛局長呢?可是空想沒有用,羅越還是硬著頭皮給她打電話。“你怎麼這時打電話,有事嗎?”她雖然接了電話,但態度很冷淡。羅越笑著說:“我搬來渾州住了,給你帶了點東西。”“你住到渾州來幹什麼?”她有些詫異。“想離你近點呀。”話一出口,羅越隻覺得自己怎麼這麼無恥,這種肉麻的話也說得出。不料她竟然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等以後再說吧,我掛了。”羅越怔了一會才放下電話,她這是什麼意思?沒有直接拒絕,又沒有給他一個好態度?羅越用的手機也是林斌給他的,他自己那台破手機藏在包裏。此刻閑著無聊,他便掏出破手機,開機後,看著手機裏存儲的號碼,雖然都是枯燥的數字,卻代表著他過往的生活。這些過去生活中的朋友,此刻都不知道羅越陷入了危難之中,他也不知道如何向他們訴說。忽然,他腦子一熱,給破手機插上了SIM卡,重新開機後,竟然有好幾條新短信。羅越趕緊打開短信看,有一條是妻子吳婉婷發的,問他怎麼還沒買新手機;另外幾條竟然全是唐奮強發的。羅越看著看著,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唐奮強連發的幾條短信,問他人在哪裏,有人莫名其妙聯係他,說是羅越的行李留在他們那裏,要還給羅越。幾乎是下意識地,羅越迅速關了手機,把SIM卡撥了出來。羅越心想,唐奮強不明白,他卻猜得到,肯定是唐奮強去北方飯店查他的行李,被小六子他們發現了。也許小六子已經知道羅越並沒有死,想通過唐奮強找到羅越的行蹤。羅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管小六子為什麼要殺他,他不能連累到其他人。唐奮強是不能再聯係了,他知道的情況越少,就越安全。還有福州那裏,小六子會不會到福州去找羅越的行蹤?羅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此刻憑他自己,絕不是小六子的對手,任何輕舉妄動,不但會使他喪命,還可能連累到福州的家庭。此刻他隻能痛下決心,中斷和妻子吳婉婷的聯係,才能不給他們帶來危險。可是這樣做了,豈不是讓福州的親人陷於不安之中?他們沒了他的消息,肯定會四處尋找他。羅越苦苦地想著,有什麼借口能讓妻子放心不尋找他呢?一個小公務員,到北京出差學習,莫名其妙就失蹤了,似乎沒什麼借口能說得圓?羅越想了種種失聯的借口,都沮喪地放棄了。他痛苦地抱著頭,不知如何是好。他要是一個貪官,因為貪腐暴露而跑路,失聯就順理成章了。可羅越偏偏沒有一官半職,根本連貪的機會都沒有,談何跑路失聯。他要是一個罪犯,因為犯法而躲藏起來,也能說得通。可是羅越在福州就是個本份的小公務員,品行操守都很正常,說他會犯罪,別說了解他的妻子,就是經貿局的那些同事也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