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羅越意外的是，這次王雅芝竟然換了一處地方見他。這裏是大城市裏常見的城中村，狹窄的街道，雜亂無章的建築，滿目皆是無所事事的閑人，讓羅越頗有些不安，因為這種地方往往治安不好，是黑道勢力聚集之所。他想起當初小六子派出綁架他的人，不由得不寒而憟，那三個殺手，會不會也藏身於此處呢？王麗卻對眼前的一切處之泰然，這裏的環境帶給她一種親切感，當她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時，為生活所迫，在廣州的某處城中村住過好幾年。但她並不想告訴羅越她的這段經曆，那種生活並不光彩。羅越很快就在七拐八繞的巷子裏迷失了方向，稀裏糊塗地被王麗領進了一幢獨門獨戶的小樓裏。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並沒有見到年青的女人。小樓的占地麵積不大，最多五、六十平方，和隔壁的房子幾乎就要挨到一起。王雅芝在三樓的房間裏等著他們，她穿著一套普通的家常服，長發隨意挽起一個馬尾，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個尋常的鄰裏女人。羅越並不能理解王雅芝的生活方式，她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充滿了神秘。王雅芝和王麗一見麵就絆了幾句嘴，這似乎是她們表達親密關係的方式。王麗隨後就問王雅芝，有沒有打聽到小六子這個人。王雅芝看了羅越一眼說：“這個小六子，可能不是混黑道的，我叫人打聽了一下，太原城裏的幫派，沒有這麼個人物。”羅越點點頭：“我也覺得他不是混黑道的，他結交的都是大老板，還有政府的高官，這些人不會公開和黑道中人來往的。”王麗有些著急：“這可怎麼辦，查不到他的下落，不是隻有等著他暗算！”羅越心頭一熱，王麗對他這麼好，不由不令他感動。可是感動之餘，他又感到忐忑，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能回報她。王雅芝聽王麗講明了來意，瞪了她一眼道：“虧你想得出，以為我是王半仙呀！再說小曾又不是第一次進公司，他要是為了見老板，改變自己的相貌，那公司的其他人會怎麼看他？”羅越也笑了，王麗要王雅芝給他易容的想法，確實很逗。他安慰王麗道：“那個張拙權，就見過我一次，他不一定記得住我，你別擔心。”王雅芝沉思了一會說道：“見過一麵就被人記住很正常，你不能不做準備。但是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很多，隻要你表現出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人，即使他覺得你麵熟，你也能蒙混過關。”一句話令羅越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對呀，那次在飯局中見到張拙權，他心裏正掛念著趙竹菊，根本是心不在焉，應該給張拙權一種木訥的印象。這次他要表現得能說會道，沒準真能把張拙權蒙過去。王麗卻一副失望的表情，擔憂地看著羅越，欲言又止。王雅芝歎了一口氣：“要不，你就帶王麗離開太原吧，你們倆都不是笨人，換個地方過個小日子不成問題。”羅越淡淡一笑：“不，我要見張拙權。”王麗心裏希望羅越同意王雅芝的話，聽了羅越的回答，自然有些難過。王雅芝卻對羅越的勇氣多了幾分好感：“好，像個做男人的！我雖然不能幫你打打殺殺，但你要出了問題，我在太原給你找個藏身之處，還是做得到的。”羅越感覺和王雅芝又拉近了一些距離，雖然她對於他而言，還是充滿了陌生和神秘。他想征詢一下，郝局長要是再騷擾韓小晶怎麼辦？可是話到嘴裏又吞了回去，他不能老麻煩王雅芝。張拙權並沒有把召見羅越當做重要的事，自然也不用挑地點。他來到恒億自己的辦公室，還沒等叫人把羅越叫來，幾個老臣已經先來辦公室看他了。有一陣子沒在辦公室見到張拙權，這些老臣們都有很多話要向張拙權說，自然少不了要抱怨韓小晶。張拙權笑哈哈地和這些老夥伴們聊著，他並不想在他們和韓小晶中分出個是非來，韓小晶的管理運營能力，是促進恒億發展的動力，但有這些老臣掣肘韓小晶，能確保他對恒億的幕後掌控。等張拙權想起來還要見羅越時，已經是快要下班了。他給孫大海打了個電話，叫他通知羅越來見他。孫大海放下電話，趕緊叫過正準備下班的羅越：“小曾，老板要見你。”他邊說邊往左右看了看，神秘地說：“老板要見新來的員工，可不是個常見的事，是不是韓總說你什麼不是了？”羅越心裏好笑，這個孫大海，心眼也太小了，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拉幫結派。他裝作惶恐的樣子說：“我不知道呀，老板不會訓我一頓吧？”孫大海拍拍胸脯道：“你別怕，有我幫你說話呢！”張拙權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裏邊，在走廊上還加裝了一道玻璃門，平常他不在公司，玻璃門都是關上的。羅越穿過玻璃門，張拙權的辦公室是個套間，外麵是會客室，裏間才是辦公室。羅越望了一眼，會客室沒有人，張拙權正在裏間。他敲了敲大門，說道：“張總。”張拙權在裏間應了聲：“進來吧。”羅越深吸了一口氣，走進裏間。不想張拙權連頭也沒抬，正看著桌上的幾份材料：“新來的小曾吧，工作不錯。”羅越恭敬地站著說：“謝謝張總誇獎。”張拙權揮揮手：“為公司做貢獻，當然要表揚，你坐吧。”說完，他這才抬起頭，一眼看到羅越，臉上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人怎麼看起來麵熟呀？羅越當然看到了張拙權的表情，他暗暗告誡自己：別慌，別慌，一定要裝作若無其事。“張總對我有什麼指示？”羅越恭敬地說。張拙權回過神來，他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麵前這個人，便開口問道：“小曾，你是哪裏人呀？以前有什麼工作經曆？”“我是浙江人，來太原前，在杭州的國企工作過幾年。”“哦，浙江人，怎麼到經濟落後的山西找工作？”張拙權腦子裏不停地搜索著，究竟是在哪見過眼前的這張麵孔。羅越笑著說：“我跟韓總說過，張總聽了不要見笑。我是辭了職出來旅遊的，走了大半個中國，到了太原後，覺得跟這裏很投緣，就想在太原住下來，湊巧就找到恒億求職了。承蒙韓總不嫌棄，把我留下了。”張拙權果然不能理解：“有你這樣工作生活的？”“張總是覺得我對工作不負責任吧。我們這一代人，趕上了好時光，可以追求自己喜歡的生活。我原來在杭州工作，情緒很不好，沒想到進了恒億，對工作又充滿激情了。”張拙權的思維有點跟不上侃侃而談的羅越，聽他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可又說不清他的問題出在哪裏。“我怎麼看你麵熟？我們以前見過麵嗎？”張拙權問。羅越心裏一凜，他果然沒有忘記小六子請客的那次。“張總最近不常來公司，我一直還沒向你彙報工作呢。張總看我麵熟，也許是我跟張總有緣吧。”張拙權搖搖手說：“不是，我不是在公司見過你，好像是在別的什麼地方，一下想不起來了。”羅越心裏怦怦跳得厲害，故作鎮定地說：“太原還有長得像我的人？下次張總再遇到，一定要告訴我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