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張同海快步地走進劉谘亮辦公室，見領導一臉鐵青，心裏頓時一沉，糟了，發生了什麼事？“小張，你送一下李麗珍同誌。”劉谘亮頭也不抬地說。事已至此，李麗珍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她的個人素養，決定了她不可能像街頭潑婦一般，在劉谘亮的辦公室胡攪蠻纏，她隻是感覺到很悲哀，一種對某些人徹底失望的痛心。李麗珍默然地走出劉谘亮辦公室，張同海一頭霧水地跟在後麵，他哪裏知道李麗珍和劉谘亮發生了什麼事，稀裏糊塗地就得罪了自己的領導。沒走幾步就到了樓梯口，李麗珍平靜地對張同海說：“張秘書，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張同海愣在那裏，愕然地看著李麗珍走下樓梯，許久都沒回過神來。他還不知道，這次好不容易等到的，在領導跟前表現的機會，就這麼陰差陽錯地搞砸了。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是他在政府辦的仕途，也許不會有多大的起色了。另一頭的劉谘亮辦公室裏，劉谘亮正拿起手機，撥通了在北京的秘書小陳的手機。那晚駐京辦宴請，陳秘書被灌醉後，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清醒過來，然而劉偉中已經不見了，隻給陳秘書留下一張紙條，說有個朋友看他在北京待得無聊，請他到京郊的香山住兩天，叫陳秘書留在酒店等他。陳秘書第一感覺就是不妙，劉偉中該不是跑回山西了吧？可是轉念一想，劉偉中不可能不聽父親的話呀，他在太原闖了禍，回山西的話，豈不是自找麻煩。也許是劉偉中在太原過慣了聲色犬馬的生活，受不了被人看在酒店裏的無聊，所以去香山找樂子了。按理說，陳秘書應該把劉偉中的動向向劉谘亮報告的，可他擔心劉谘亮責備，就想著先不報告，也許劉偉中過兩天就乖乖回來了。陳秘書給劉偉中打電話，劉偉中當然在電話裏糊弄他，說在香山玩膩了就回來。陳秘書也就放心了，樂得獨自在酒店裏看書。劉谘亮的電話，把陳秘書嚇到了：“偉中，偉中他去香山了，沒有回山西呀？”劉谘亮氣得把電話摔了，這個小陳，平常做事還算牢靠，怎麼犯這種糊塗！他又拿出手機，撥通劉偉中的號碼。劉偉中接了電話，劉谘亮冷冷地問：“你在哪裏？”“在北京等簽證呀，對了，我來香山玩一玩。”劉偉中答道。劉谘亮冷笑道：“香山，我看你在汾水吧！”電話那頭劉偉中一驚，手機險些掉在地上。他到了太原武宿機場後，隻通知了一個朋友開車接他，兩人沒有進太原城，直接去了渾州市。劉偉中確信，父親不會知道他回山西，他在渾州找了當地領導，這些人認識他，自然也不會向劉谘亮報告來確認他的身份。“爸，你，你怎麼知道我來汾水了？”劉偉中膽顫心驚地問，他知道事已至此，瞞是瞞不住了。“你先別管我怎麼知道的，你老實說，在汾水做了什麼事！”劉谘亮嚴厲地問。劉偉中被父親唬住了，以父親的權力，要想了解什麼事，渠道太多了。劉偉中不敢隱瞞，把他到汾水做的事告訴父親。劉谘亮歎了一口氣，沒想到李麗珍說的竟然都是事實，他感到問題很嚴重，既然李麗珍都知道了這件事，難保還有別人也知道了這個秘密。“你找誰辦的事？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馬上離開汾水回北京去，拿到簽證後不要停留，立刻出國，汾水的事情，我會交待他們處理的！”太原老城的舊巷裏，羅越半躺在床上，茫然地看著模糊的窗外。忽然，他發現牆上的窗玻璃竟然不能開啟，篏在固定的窗框上，表麵已經花了，透明性很差，顯然已經用了不知多少年了。發現這個情景，羅越又仔細觀察廂房的其它擺設，心裏不禁有一種隔世的感覺，感情這座房子是個老古董呀，桌椅家具，全都是陌生的古老樣式，身處其中，仿佛時光倒流，讓羅越不知回到了哪個年代。王麗去廚房做飯了，兩位老太太並不管他們的夥食。羅越收回目光，他對古董收藏一無所知，無法從這些家具上判斷年代，也許都是解放前留下來的吧。但羅越可以感覺到，這座房子在曆史上一定住的是大戶人家，隻是不知道這兩位老太太，原本就是這房子的主人，還是後來搬進來的。窗外是一個天井，羅越看了老半天，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也不知兩位老太太都在做什麼，竟然都不出來走動。王雅芝跟羅越談起過，鑒於現在的處境，建議羅越養好傷，還是離開太原，二爺堂比劉偉中和張拙權更加危險，他們做事更不講規矩，要想躲過他們的追捕，幾乎是不可能的。羅越心裏很難受，想不到他費盡心機，不但沒有得到小六子謀害他的一點線索，反而因為得罪了劉偉中，惹來了這麼多麻煩，追查小六子的努力前功盡棄。但是二爺堂的勢力羅越是領教過了，連王雅芝都被迫丟棄經營多年的城中村據點，他羅越一個普通小人物，又怎麼能跟二爺堂對抗。羅越不再跟王雅芝堅持，同意在這座老院子養好傷後，就離開太原。王麗做飯一時沒有回來，羅越便下了床，緩慢地走到院子裏活動一下。院子裏很整潔，靠院牆的一邊擺了幾個大陶缸，種著漂亮的花木，院子中間用怪石壘著一座小型的假山，這些景致讓住慣現代樓房的羅越，感到十分的新奇，不由得伸出手，摩挲著那些石頭。“小子，別亂動！”一聲不知從哪傳來的陰側側的聲音，讓羅越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隻見一個穿著深藍色布衣的老太太，從堂屋裏走出來。羅越忙向她問候道：“阿婆好，我不會碰壞假山的。”老太太冷冷地看了羅越一眼：“不是怕你碰壞，這些石頭有靈氣，你的手汙穢，會玷汙了她們！”羅越心裏不快，我的手又不髒，這老太太好無禮。不料老太太仿佛看出了羅越的心事，不屑地說：“你別以為我老得不中用了，想當初我吳二姑也是掌台麵的，你這種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我見得多了！”羅越臉一紅，老太太把他看成是吃軟飯的了，怪不得對他態度這麼差。王雅芝也真是的，既然安排他躲在這裏養傷，也不把他的情況跟老太太說明白。“阿婆，你誤會了，我有工作的，賺的錢能養活我自己。”羅越趕緊解釋道。然而老太太根本就沒聽進去，仍然自顧地數落道：“自古青樓女子，就逃不過被男人欺騙的命，辛辛苦苦賺的錢，最後都給臭男人糟蹋了！現在是新社會了，女人的苦命還是一樣！”羅越愕然，這老太太好像還生活在舊日的時光中，並沒有隨著時代而變化。他耐心地說：“阿婆，我是被黑道的人追殺，才來這裏養傷的，等傷好了，我還要出去工作的。”“工作？你做什麼工作？在舞廳裏跳舞勾引女人，還是到湖邊溜鳥閑逛？”羅越不禁心裏好笑，這老太太敢情都不跟外界交往吧，說的話完全沒有時代感。“我會做的工作多著呢，來這裏之前，我做的是財務經理，嗯，就是算賬的。”“你是賬房先生？”老太太意外地看了羅越一眼：“賬房先生做的是正經事，是有能耐的人，比那些靠姑娘吃飯的小白臉強！”羅越哭笑不得，跟老太太完全沒法交流呀。他誠懇地說道：“阿婆，你很少出門吧，等我傷好了，我陪你到太原城裏逛逛，看看現在城裏的變化。”老太太眼光一亮，隨即又沮喪地說：“我是反動分子，可不敢到外麵亂走，會被政府專政的。”羅越又好笑又感到悲哀，這個老太太也許是在文革受到迫害，把痛苦的記憶一直保持到現在了：“阿婆，你別怕，現在都過了幾十年，早就不是以前那個時代了，沒人會專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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