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病房當中隻剩下我和她的時候，老奶奶的眼神就帶著一種探視，將我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接著對我說：“小金，來，坐到我的跟前來，讓我好好地看看你。”我沒有拒絕她的要求，隻因為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自己拒絕她這樣的一位老人家的要求就有些過分了。所以我就坐到她的跟前。她右手拉起我的手，然後左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然後就仔細地看著我的手。我不知道她要搞什麼名堂，但我並沒有將手抽回來，既然她是這麼做的話，那就一定有著她的原因所在。“小金，你做過苦力嗎？”她問道。我沒有隱瞞，當即帶著肯定的語氣說道：“不錯，我是正在做苦力的。”“我就知道，像你這樣的一雙手，隻有做過苦力的人才有，因為你的手繭子很多，這不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有的手啊。”我點點頭，“不錯，這就是我所不能夠避免的一個情況，因為我出身太過於低微了。”她的目光露出讚賞，對於我可以向她說出實話她就沒有什麼看不起我的地方。“跟我說說，你為什麼出身低微了？”她就像是一個有著極大好奇心的孩子一樣向我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來。“因為家境的原因。我的父母，本來就是窮人，他們所受的教育有限，所以想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是保持著一種窮人的心態，而且所結交的都是窮人。因為窮人和窮人之間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這樣導致了窮人的群落裏麵會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模樣，不會有人率先改變的話，窮人群落，永遠都是窮人群落。”“哈哈，小金，你太過於偏激了，其實，窮人也可以變成富人的，隻是差一個時機罷了。想當年哪，我就是一個窮女人，一無所有，丈夫去打仗的時候死在戰場上，兒子在進行科學實驗的時候被有毒物質毒死，兒媳婦受不了打擊，跳江自殺，留下金龍銀龍，當時他們一個才三歲，一個才兩歲，這樣的重擔就通通壓在我的身上。你想想，當初的我已經五十五歲，人生的巔峰時光已經過去，而且我受到的教育也很少！”追憶起往事的時候，在老奶奶的臉上露出一絲哀戚，但那已經是很淡很淡，若是不仔細去觀察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而我的心中卻不由得震撼無比，想不到眼前的這一位老奶奶，有著那麼悲慘的往事，而她卻在那樣的悲慘境地當中撐過來！“小金，如果換成是你，你當時會怎麼做？”她看著我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就笑著問道。聽她這麼一說，我的心不由得模擬起當初的場景，並將自己代入到老奶奶的身上去，隻是無論我怎麼想，我都覺得自己如果攤上那樣的事情，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出路。一個五十五歲的女人，在失去了所有依靠之後，要怎麼樣重新勇敢地去麵對生活？我實在是想不通這樣的一個問題，但是我知道，眼前的老奶奶是已經經曆過那樣的一個問題，所以她完全能夠直接地給我以答案的。於是我就豎起耳朵來，靜靜地聆聽著她的話。“當時的我，幾乎是無依無靠的。因為我不是廣州人，來廣州發展，那也是隨著自己的丈夫還有兒子來的，他們的身份，注定了他們不可以安定地居住在某一處，總是隨著大部隊遷徙，而我作為家屬，也不得不隨之而來。本來他們說好完成了最後的任務之後，就會帶著一家人移民到外國去的，但是在廣州，居然是他們的終點站，而我呢，卻是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新起點，零的起點。”那段過往，一定很讓人悲痛，但此時此刻老奶奶說出來的話，卻顯得那麼平淡，似乎僅僅是在描述一個與她自己無關的故事一樣。我卻明白，隻有經曆過人生的風雨，知道了人世的無常之後，一個人才可以像老奶奶那樣表現得雲淡風輕，再也不會為眼前的一些小事而動怒，因為再大的事情，在其眼中也算不得是什麼大事。“奶奶，你的過去，當真讓我想不到，不過，我知道，你已經挺過去了，要不然也不會有金龍銀龍這兩兄妹的崛起了。”我很佩服地向老奶奶說道。“其實，一個人可不可以成功，外力是占據較少的作用的，而自身的想法，自身的努力才是最關鍵的，但一個人自身並不想去努力，而是想拖就拖的時候，就算外在力量再大，影響力再好，那也不可能讓這一個人的境界提升。花要自然開才會香，人呢，要自己會想才會成功。我對於自己的孫子和孫女還是很自豪的，他們從小就受了不少苦。因為我一個老女人，一個人承擔起三個人的生活費用，一切都要自己扛，因為我在廣州沒有熟人，不可以得到任何人的幫忙。一切都等於是從零開始。”我有些奇怪地問道：“哦，那不太可能啊，銀龍的爺爺還有爸爸在廣州應該認識人的吧，隻要這些人知道你們的情況，伸出援手那是肯定的事情啊。”“這個你就不懂了，他們所做的工作是很隱秘的，身份都是要被隱藏起來，當他們出事的時候，我身為家屬，連見一麵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用說得到什麼補貼之類的東西了。”老奶奶說到這裏，眼睛裏透露出來的是無奈。我很想問那兩個男人做的究竟是什麼工作，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出現，最終我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因為我感覺到這事情，我並不能夠知道，若是知道得太多，反而會對自己造成一定的幹擾。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老奶奶當即說道：“小金，我知道你很好奇銀龍的爸爸和爺爺的工作種類，請原諒我不可以跟你說，因為這是我已經發過誓言的，不可以違背。”“這個我完全明白，你不必為難。”我沒有一絲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