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淡淡道:“看花須趁早,莫待紅顏老。白愛卿,今日下朝以後,你便啟程罷,好好幹,朕看好你呦。”
白居易麵不改色,又重重磕了個頭,大聲道:“臣謝主隆恩,臣一定不負陛下希冀。”說罷站起身,低著頭,徐徐退回班列,昂然而立,氣定神閑,絲毫不見沮喪落魄之意,更無半分擔驚受怕之色。
李純心中怒發如狂:“好小子,好小子,好你個白胖子,你小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跟老子這個皇帝老子飆上了,你當真以為老子不敢殺你麼?難道你不明白,老子怎麼能聽你的,撤換吐突承璀,那不就等於承認老子錯了麼?老子怎麼會錯,老子是天下最大的老子,皇帝老子,怎麼會錯?怎麼能錯?!老子暫且不殺你,倘若因此殺了你,你小子倒是求仁得仁,求義得義,落了個忠直敢諫的好名聲,老子到成了個殘忍無道的昏君,老子有那麼傻麼?”
李純心中惱怒,臉上卻不顯露出來,施施然轉過身,慢慢踱回龍案後麵,坐回龍椅上,咳嗽一聲,眼望群臣,淡淡道:“傳旨,著兵部調集軍士一萬名,增援前線;著戶部計發糧餉白銀五千兩,即日發往前線,以備軍資;傳旨吐突承璀,令其整肅兵馬,克日進軍,剿滅叛賊!”
眾臣齊聲道:“陛下聖明!”
長安城外,灞橋,十裏長亭。
夕陽,晚風。
一個石桌,幾個石椅。
一個酒壺,幾個酒杯。
幾個人,青衣小帽,相對而坐。
白居易慢慢喝了一杯酒,起身走到亭子邊,漫聲吟道:“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裴度走上前,拍拍白居易肩膀,低聲道:“樂天!”
白居易沒有回頭,伸手握住那隻肩膀上的手。
李絳哼道:“行了,老白,裴兄,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那麼肉麻,知道的以為你們兩個是惺惺相惜,臭味相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基友呢,惡不惡心?”
白居易執著裴度的手,回到坐上,皺眉道:“你能不能說話文明點,老哥哥我走呀走呀,你還不忘損我,你能不能說我點好,讓我念你點好?”
李絳哼道:“不能!叫我說,你就是咎由自取!你明明知道皇上隻相信家奴,不信任能臣,偏要觸這個黴頭,這下好了,好好一個拾遺,成了賞花郎!偏你已經老了,不是那英俊少年!”
白居易瞪眼道:“老了又怎樣,少年又怎樣?”
李絳笑道:“倘你年少風流,這一番前去,可有的樂了。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那是什麼日子?”
白居易怒道:“說人話!”
李絳眼中亮光一閃,嘿嘿一笑,端起酒杯,自抿一杯。
白居易一把搶過杯子,重重頓在石桌上。
裴度瞪著李絳,沉聲道:“李兄,你能不能正經點,說點正事?”
李絳長歎一聲,淡淡道:“我說了,你們倆又不聽,我有什麼法子?”
裴度瞅瞅四周無人,低聲道:“此地隻有我等三人,出你之口,入我二人之耳,你且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