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得起我們中學時的美術老師不？就是那個愛穿白西裝，長得特別帥那個。”
“記得啊，不是說幾年前他查出了癌症，休了病假在家嗎？難道……”
“我剛才在街上碰到他，聽他說剛剛去川醫做了複查，癌細胞消失了，完全好了，他還說準備下學期就回學校去上課。”
“難道是誤診？”
“什麼呀，cd、重慶、武漢的幾大醫院他都去查過，是癌症無疑。我聽說——”同學加閨蜜小青在電話裏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跟他住的那房子有關，聽說是撞了鬼了。”
小青提到的美術老師姓晏，名喜，提起榮城中學的晏喜老師，那可是個名人。教我們美術那年，他剛剛從川師畢業，極愛穿白色的西服，皮鞋擦得錚亮，唇紅齒白，端得是溫潤如玉。晏老師不僅會畫畫，歌也唱得好，彈得一手好鋼琴，又會譜曲，每當榮城有大的活動，總能看到晏老師上台表演節目，加上他那仿佛極茫遠、極空闊的眼神，殺傷力百分之百！
雖然被稱為榮城第一少女殺手，晏老師自身卻是個癡情男，與高中同班同學苦戀七年，期間，為了與心上人在一起，晏老師鬧過自殺、辭職，甚至不惜與父母決裂，最終兩人還是沒能在一起。足足過了五年，晏老師才走出情傷，與暗戀他多年的一名音樂老師結婚。原本以為這位多年來攪碎榮城無數少女芳心的白馬王子終於過起了婚後的幸福生活，誰知，晏喜婚後一直不肯要孩子，在妻子的一再逼問下，晏喜終於說出：“將不是真正的愛情結晶的孩子帶到這個世界，是父母的罪惡！”
誅心的話一出口，逼得妻子差點自殺，家人和親朋好友輪番前去勸說，晏喜仍然一口咬定：“我的孩子必須是我和最愛的女人生的，否則，我寧可不要！”
三年前，晏喜離了婚，淨身出戶，將婚房留給了妻子，自己搬去了母親留給他的一間老房子。搬家不久，晏喜查出癌症，記得當時我還同幾個同學相約去看過他，病床上的晏老師麵色憔悴、精神萎靡，再沒有了翩翩濁世佳公子的風采。
記憶裏的晏老師雖然笑容親切卻改不了他骨子裏的疏遠，你明明看到他就站在你身邊，卻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跟你之間有不可逾越的距離，他跟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跟鬼神扯上關係——
“究竟是咋回事？你快說。”
見我著急，小青開始拿喬，“逛了半天街，人家腿也酸了，口也渴了，哪有力氣跟你講故事。”
“好好好，你去上島等我，我馬上來！”我知道這妮子是趁機敲我一頓，趕緊識相地奉上咖啡，誰叫我喜歡聽故事呢，而且是晏喜的故事。
小青撿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壺橘子茶，拿著一碗土豆泥，正美滋滋地吃著，見我過來，她哼哼了兩聲算是打招呼。我也不跟她計較，在她對麵坐下，趕緊問道：“說吧，晏老師怎麼就撞鬼了？”
“嘖嘖，迫不及待了吧。”小青放下裝土豆泥的小碗，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跟我講起了事情的始末。
晏喜的母親四年前就去世了，去世前，老人把位於鐮刀巷的一座老房子給了晏喜。房子是一排三間平房，帶個小小的院落，廚房和衛生間分別位於院子的東西兩頭。這座房子是晏喜母親的陪嫁，鬧中取靜的格局在如今的榮城已經極為少見。晏喜搬進去後，將正屋打掃出來作為畫室和會客室，東首那間，是晏喜父母的臥室，婚後的最初幾年，他們曾經住過，裏麵還有床和一些簡單的家具。晏喜把父母留在老房子裏的一些老物件搬進去後就沒有再動，自己住了西邊那間屋子。
雖說離婚是出於晏喜那古怪的堅持，但也並非對他沒有影響。晏喜開始呼朋引伴，借酒消愁，榮城人經常看到一向注重儀表，出了名的愛整潔的晏老師居然胡子拉碴，眼裏滿是紅血絲地出現在公眾麵前，課堂上，坐在前排的學生甚至能聞得見他身上隔夜的酒氣。
晏喜頹廢了。
不久後，晏喜查出患了癌症。
我望著眼光灼灼的小青，不滿地撇嘴：“鬼呢？鬼在哪裏？今天的咖啡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