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麼討厭我，那你又為什麼生下我，還不如在我一兩歲的時候就掐死我……”
“你說什麼？”他擰眉怒喝，“你再給我說一遍！”
“你聽到了，用不著我再說第二遍。”她眸中噙淚，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怨恨如潮水膨脹，一股腦兒地傾瀉出來，“你以為我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如果不是你在我十七歲的時候就讓我輟學，會導致我現在連個正常工作都找不到嗎？你就隻會出去打麻將，如果不是我被逼得走投無路，我會到夜店那種地方去打工嗎？如果不是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也不會賤賣了自己，陪老總過夜！”
“我讓你出去打工，是叫你掙正當的錢，我有叫你出去陪酒賣笑，跟老總過夜嗎？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年紀輕輕卻幹不正經的事，還流過產，鄰居成天在背後議論，你也不知羞啊，你給我聽好了，必須得跟那個男人斷了關係，要是讓我再聽到你做什麼不正當的勾當，我饒不了你！”
“嗬……”她冷笑一聲，“那你想知道，鄰居在背後是怎麼說我的嗎。”
“……”
“他們說，什麼樣的父親，就能教出什麼樣的女兒，所以，我跟你一樣，都是個爛^貨！”
“啪！”劈空甩來的一巴掌，清脆響亮，她甚至被打得嘴角破皮，泛出殷紅血跡，半邊臉頰紅腫不堪，她沒有用手去摸，僅是淡淡地凝著父親，輕扯起嘴角，笑得怡然自得，她笑，漸漸地泛出聲，愈笑愈大聲，滿麵淚水瘋狂墜落，映襯著她此時的慘衣素顏，愈發可怖猙獰。
顧偉廷氣得摔門而去，徒留下顧雅寧一個人在房內。
她昂首凝向窗外，夜空中掛著一輪明月，她仰躺在床上，無力地望著天。
整個世界又清淨了。
將耳機戴上，聲音調到最大，勁爆的音樂刺激著耳膜，震耳欲聾，她隨著音樂的節奏搖頭晃腦地擺動著身體，這樣的瘋狂持續了一個小時，直到她累了，摘了下耳機，兩耳嗡鳴，疼痛劇烈，她聽不到任何聲音。
電視機還在播放著不知名的節目。
她趴在床上，就這樣開始哭。
她哭得昏天黑地，尖銳淒厲的哭聲像是要掀了屋頂般，哭累了，便和衣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她做了一個噩夢，當驚醒時，聞到門外傳來飯菜的香味，雖然饑腸轆轆，但她沒有出去，不想看到父親，寧願就這樣挨餓著。
少頃，胃病又開始犯了，她捂著肚子，一臉蒼白地蜷縮在床頭，冷汗涔涔而下，她疼得麵部扭曲，口中溢出低吟。
驟地，清脆的叩門聲響起，門外傳來顧曉璃溫和的聲音：“姐姐，開門。”
她強忍著疼起身開門。
顧曉璃端著一碗香氣襲人的麵條進屋，將那碗清湯陽春麵徑直放在桌子上，又拿來了一雙筷子塞到顧雅寧的手中，她看著那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泡麵，雖然很餓，卻沒有半分食欲，胸口湧上一陣不可名狀的失落感，酸澀晦暗，心底泛起密密匝匝的痛。
“快吃。”顧曉璃推了推她。
看她雙眸紅腫，一定是哭過，看她臉色蒼白，一定是沒有按時吃飯，所以胃病又開始犯了。
“我不想吃，你端出去吧。”她啟唇，聲音嘶啞得厲害。
顧曉璃在一旁靜默地盯著她，佇立不動。
“你吃吧。”顧雅寧將那碗麵條推至顧曉璃的麵前。
顧曉璃執拗地拿起筷子親自喂姐姐，顧雅寧推拒不過，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勉強地吃了一口。
那晚，姐妹倆如以前一樣躺在一張床上睡覺，夜深人靜，窗外皎潔冷柔的月光灑落進來，斑駁一地的冰霜，暖風吹拂，依稀聽到有蟋蟀蛙蟲的叫聲，樹影婆娑，夜晚饒是如此的寧靜安詳，那一夜，二人背對彼此著睡覺，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半夜起來，顧曉璃沒有開燈，怕吵醒了剛睡著的姐姐，她摸著黑來到衛生間，竟看到衛生間的燈是亮著的，她聽到裏麵依稀傳來爸爸的咳嗽聲，又等了片刻，終於等到爸爸出來。打開門的顧偉廷臉色極差，捂著嘴劇咳不停。
“怎麼還不睡啊？”顧偉廷望見顧曉璃，殷切地沉聲問道。
顧曉璃盯著他，沒有說話。
“奧，我沒事，大概是這幾天著了涼，所以咳嗽又犯了。”顧偉廷了解女兒的心思，便柔聲撫慰，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夜裏涼，出來怎麼也不披件衣服，好啦，上完廁所，趕快回去睡覺吧……爸爸先走了……”
黑暗中，她突地低聲道：“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