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爸爸,你不能死,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曉璃還需要你。”顧曉璃紅了眼眶,輕輕地抱住顧偉廷。
隨後,有護士進房,給顧偉廷打了一劑鎮定藥。
望著老人安詳的睡顏,顧曉璃啞聲問一旁的護士,“他每天都是這樣麼?”
“是的,有時候會很安靜,像透明人似的,呆呆地在窗戶前坐著,一坐就是一整天,連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但有時候又會忽地躁動起來,嚷嚷著要見他的女兒和妻子……”護士淡聲回道,“他這幾天幾乎都不吃飯的,所以,我們隻能靠輸營養液來維持他的身體健康。”
“張醫生,有辦法治療麼?”顧曉璃的目光轉向站在床沿的主治醫生。
“你爸爸的病情進入了急性期,他目前又聽不進任何人說的話,所以,隻能用抗精神病的藥物來治療,但這種方法畢竟是治標不治本,時間長了,還可能會有副作用。”主治醫生凝眉,口氣十分沉重,“再加上他前段時間的病又沒有積極地配合治療,還貿然地出院,緊跟著精神上又受到巨大刺激,怕是……無力回天了……”
無力回天?
顧曉璃全身一震,她急得連聲音都變了調,“你的意思是……”
“最多還能熬一年。”
這意思,就是要讓她提前準備後事了?
翻天倒海的痛意在心底大片大片地蔓延開來,顧曉璃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低下頭去啜泣,主治醫生麵泛同情地走了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爾後便帶著護士出去了。
直到很晚,顧曉璃才思緒恍惚地走出了醫院大門,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
他依舊穿著那件白色襯衫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身上散發著好聞的泡沫清香味道,墨玉色的短發隨風而舞,美麗絢爛的緋色晚霞灑落在他頎長俊挺的身形上。他看著她,一雙如曜石般的俊眸不辨神色,他背光而立,俊美精致的容顏沉浸在一片陰翳中,她看得不太真切。
他像是等了很久,雙指間夾著煙,腳下則散落了一地的香煙頭。
他也在看著她,她顯然憔悴消瘦了很多,神采黯淡不如往日的孤冷疏朗,眉宇間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惆悵,如湖水般澈然的藍眸一如既往的美麗,隻是蒙上了一層晦暗,到底是什麼讓她變成這般模樣的呢?
她拾階而下,來到他的身邊。
二人順著霞光遍布的湖邊小石子路上漫步,誰都沒有說話,但彼此之間都有一種默契。
圍繞著湖邊走了一圈,方停了下來,她坐在石拱橋上同他並肩遙看日落,一群鴉雀撲扇著翅膀哀鳴著飛過天際,他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還是那樣冰冷,沁入體膚的冷,她的手亦是如此。
但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湮生出令對方感到溫暖的感覺。
她隻覺得很累,便閉上眼睛靠在他的肩頭休憩了一會。
夕陽的餘輝將二人重疊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長大以後,我想要個房子,屬於我自己一個人的房子。”顧曉璃輕聲開口,聲音輕柔散於空中,“把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圈養在那個房子中。”
他笑了,卻隻道:“夕陽很美。”
她也跟著笑了,“不知道這樣的美還能維持多久呢?”
這一幕都被站在遠處的梅芸盡收眼底,但她隻是在遠處遠遠地看著,並沒有上前打擾,手機鈴聲忽地響起,她忙掏出手機接聽,那頭傳來男人微顯倦怠的聲音,像是剛剛處理完很多公事,“她回去了麼?”
梅芸凝著遠處的兩個身影,有些不安地道,“沒有,顧小姐剛剛看過她的爸爸……”
“既然已經看過了,那為什麼還不回去?”伊靖楓微頓,向來反應靈敏的他隱隱察覺出來什麼,他狐疑地道,“她在哪裏?和誰在一起?”
梅芸深知少爺的脾性,更是不敢在他麵前撒謊,她兢兢戰戰地道。
“在清湖的石拱橋上,和一個男生在一起。”
電話啪地掛斷。
聽著手機那頭傳來的“嘟嘟”聲音,梅芸愈發不安,她疾步向石拱橋上的那個人走去,聽到她踱步而來的腳步聲,正依偎在一個的二人迅速分開。
梅芸略帶歉意地看向顧曉璃,“對不起,顧小姐,我們該回家了,不然你這麼晚還不回去的話,少爺他會擔心的……”
回家?顧曉璃忽然感覺這個詞於她而言很陌生也很遙遠。
見顧曉璃仍是一動不動,梅芸腦子一轉,又道:“棕子今天去看了醫生還打過針了,顧小姐不回去看看麼?”
聞言,顧曉璃欲起身,身旁的洛弈卻驀地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