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0章 【V157】(1 / 3)

散發著淡淡檀香的寢殿,簾幕垂下,光線清幽。

玄胤靜靜地守在床頭。

距離南疆王昏迷已過去小半個時辰,南疆王卻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荀太醫給南疆王施完最後一針,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水。

“如何了,荀太醫?”玄胤問。

荀太醫收好工具,對著玄胤行了一禮,道:“回長孫殿下的話,陛下的病情暫時穩住了,約莫夜裏或明日便能醒來。”

玄胤神色稍霽,很快,又聽得荀太醫道:“陛下在路上便大病了一場,如今的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再經不起任何刺激,還望長孫殿下多替陛下分憂。”

玄胤想起了李順妃的事,麵上閃過一絲深沉的意味,凝思片刻,又對荀太醫道:“荀太醫,陛下年輕時曾南北征戰,未曾聽說他受過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何以步入晚年後,比尋常人的身子還弱?”

荀太醫歎了口氣:“照理說,習武之人,應是比尋常人康健些的,隻是陛下這些年過於思念陳皇後,每每想起她老人家,都悔不當初,後麵,又知道自己還有個流落民間、吃盡了苦頭的女兒,這心裏,便越發不好受了。”

玄胤的心中微微泛起一絲冷意,若果真思念他外祖母,怎不見他派人去尋她?卻反而見他將耿皇後寵上了天。

荀太醫看了看玄胤的神色,道:“我知道你還埋怨著陛下,怪罪陛下沒去尋找陳皇後和蘭貞,陛下也有很多不得已。”

再多的不得已,都不是將妻女棄之不顧的借口,若是玥玥離了他,他便是找遍天涯海角也會把玥玥找回來!

荀太醫又歎道:“殿下如今看到的南疆局勢已經穩定了,大概以為南疆曆來就該如此,實則不然,早年的南疆是非常混亂的,陛下能把太子養大都是一個奇跡,為了讓太子平安成長,整整十八年,陛下沒往後宮塞過女人。後麵實在是扛不住了,兼之太子也成人了,才把那些權貴的女兒們娶進了後宮。陛下之所以要把耿皇後捧上後位,一開始並非是遭了她迷惑。”

玄胤突然冷笑:“看來荀太醫也知道耿皇後的蹊蹺。”

“殿下是在怪罪我沒提醒陛下,說起來,我也無可辯駁,但至少在我看來,陛下盛寵耿皇後之後,的確沒那麼沉浸在陳皇後的陰影中了。”荀太醫說完,見玄胤臉上冷笑不減,又道:“耿皇後這些年在後宮一枝獨秀,在朝堂也獨當一麵,表麵上看有些阻礙了太子的發展,可長遠來說,她的獨斷,剪掉了陛下也想剪掉的羽翼。”

“荀太醫的意思是本殿下應該感謝她了?”玄胤不屑一笑。

荀太醫道:“我是希望殿下能夠明白陛下的苦心,理解陛下這麼多年的身不由己,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陳皇後和她的孩子,耿皇後雖然受寵,但到底,還是不如元配的。”

玄胤眸光冰冷地望向他處:“本殿下對這些陳年舊事沒興趣!”

荀太醫沒說什麼了,擰起醫藥箱,告了退,臨走時一再叮囑,不能再讓南疆王受任何刺激。

小德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殿下。”

“何事?”

小德子道:“惠妃娘娘請示,如何處置順妃娘娘的屍體?是直接入殮,還是押後?”

玄胤凝眸道:“後宮的事,讓她去問長孫妃。”

小德子想了想:“她說問過了,長孫妃的意思是先不入殮,等陛下處置了謠言一事再行決斷,不知您這邊,可有新的示下?”

玄胤不假思索地道:“長孫妃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告訴她,照辦。”

“是。”

小德子轉身欲走,又被玄胤叫住:“等等,仵作那邊的驗屍單出來沒?”

“奴才去問問。”

一刻鍾後,小德子拿著驗屍單進來了,呈給玄胤道:“殿下請過目。”

玄胤看到了“無孕史”三字,唇角浮現起一絲暖笑,不用說也知道,是玥玥做的,總是這麼貼心。

斂起笑容,他對小德子道:“順妃的事純屬無稽之談,本殿下信得過六皇子的為人,也相信順妃對陛下的忠誠,造謠之事,本殿下會查個水落石出,若陛下醒了,你把本殿下的話如實轉告。”

小德子福身:“奴才遵命。”

出了南疆王的寢殿,玄胤並未立刻去找玥玥,而是腳步一轉,去往了一處幽僻的冷宮。

蕭瑟的院落,枯木殘花。

一張藤椅、一尊小幾、一壺清茶。

女子慵懶地靠在藤椅上,微閉著眸子,陽光透過她纖長的睫羽,在鼻翼雙側落下兩道彎彎的剪影。

玄胤站在門口,冷漠地看著她。

她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按理說,腦袋後又沒長眼睛,然而她卻輕輕地笑著道:“你來了。”

玄胤緩步入內,麵色冰冷:“你做那麼多,不就是想把把逼過來?”

“不是逼,是請。”她含笑說著,扭過頭,“要站著說話嗎?坐吧。”

玄胤選了一張離她最遠的凳子。

她笑了:“本宮又不是毒蛇猛獸,不必避如蛇蠍。”

“若是蛇蠍,本殿下倒是不用避。”玄胤說道,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耿妍悠閑地笑了笑,擰起茶壺,給玄胤倒了一杯茶:“長孫殿下,請用茶。”

玄胤掃了一眼,沒動。

耿妍笑道:“殿下連蛇蠍都不怕,會怕本宮的一杯茶?大帥府有神醫,便是殿下中了鶴頂紅也不必擔心有事。”

她咬重神醫二字,玄胤的眸光又涼了幾分:“費盡心思地把我‘請’過來,到底想幹什麼?”

耿妍的眸光掃過玄胤始終不動的杯子,笑著給自己斟了一杯,說道:“長孫妃的身子還好麼?”

玄胤的眼底冷芒逼人:“你對她動的手腳,你自己心裏清楚!”

耿妍探出手,抓住了玄胤的胳膊,清風幽幽地吹來,搖動她身上的魅香,聚聚散散地飄入玄胤鼻尖,然而令她感到詫異的是,玄胤的神色沒有絲毫轉變。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捋起玄胤的袖子,看到了那串戴在手上的菩提釧,她冷笑:“原來是這個。”鬆開了玄胤的手。

玄胤冷漠地看著她:“耿妍,我真是小瞧了你,已經被打入冷宮了,還能在宮廷肆意造謠,還能對宮事了如指掌,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李順妃。”

耿妍淡淡一笑:“長孫殿下過獎了,怎麼說本宮都做了二十年的皇後,便是閉上眼睛,也能聽到禦書房的動靜。”

玄胤笑意漸冷:“耳目這麼多,也想一項本事,不過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的耳目全都給拔了!”

“本宮用二十年種下的耳目,你一時之間,好像也拔不完吧?不如這樣,本宮把他們全都送給你,為你所用,如何?”耿妍淺笑吟吟地說。

玄胤笑出了聲:“這份大禮太貴重,我受不起。”

耿妍恣意笑道:“本宮說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

“那就多謝外祖母賞識,不過,我心領了。”玄胤意味深長地說道。

耿妍的眸光動了動,端起茶杯:“別不知道好歹,長孫殿下,本宮肯栽培你,是看得起你,不計較你之前冒犯本宮的過失。”

玄胤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皇祖母在冒犯我吧?啊,也是,我長得這麼年輕、這麼帥氣,不怪皇祖母罔顧倫常,非得與我在一起,隻可惜,我對年紀大的女人……沒興趣!”說著,他微微湊近耿妍,“男人,都喜歡嫩的、粉的、緊的。”

耿妍勃然變色,冷冷地瞪向了玄胤!

玄胤懶洋洋端起了麵前的杯子:“你長皺紋了,皇祖母。”

耿妍下意識地摸上了眼角。

玄胤玩味兒地笑了笑:“你這塊臘肉,本殿下嚼不動。”

耿妍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動了起來,眼底的寒芒,如一塊鋒利的兵刃,幾乎要戳瞎玄胤的眼睛。

玄胤卻不理她,自顧自地喝著茶。

半晌,她深呼吸,收回了情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幾日不見,長孫殿下令本宮刮目相看。”

“過獎,過獎。”

她不屑地說道:“但長孫殿下別得意太早,激怒了本宮,對長孫殿下沒好處。”

“本殿下可以直接殺了你。”玄胤毫不猶豫地說道。

耿妍大笑,險些笑出眼淚:“長孫殿下,別是你和容卿還沒發現馬寧玥的蹊蹺吧?還是……你們找到醫治她的辦法了?”

玄胤的笑容倏地僵住。

耿妍恣意道:“能救她的隻有本宮,所以奉勸長孫殿下一句,別衝動,好好兒地哄著本宮,興許哪天本宮高興了,就把治療的辦法說出來了。”

玄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語雙關:“耿嬪娘娘上了年紀,想取悅你,怕是不簡單,娘娘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耿妍曖昧地看著他:“本宮想要什麼,四爺難道不清楚嗎?”

……

玄胤離開冷宮,望著天際湛藍的一抹麗色,幽幽地吐出了胸口的濁氣,隨後,他調整好表情,出宮,上了大帥府的馬車。

馬車上,寧玥在合眸假寐,斜斜地靠在軟枕上,單手托住肚子,明明才三個月,但她那托肚的模樣,好似已經快要臨盆了似的。

應該,是很期待小東西的到來。

玄胤冰冷的眼底緩緩流轉起一絲暖意,將她柔軟的身子抱入懷中,讓她小腦袋靠上自己肩頭。

“陛下怎麼樣了?”寧玥沙啞著嗓子問,打了個嗬欠。

玄胤輕聲道:“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過幾個時辰便能醒來,若是不受刺激,還有些活頭。驗屍單是你讓仵作改的吧?”

“嗯,陛下怎麼說?”

“陛下還沒醒。”

“哦,對,你剛剛說了。”

玄胤摸上她臉頰:“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

寧玥始終閉著眼睛,在他懷裏蹭了蹭:“沒,就是犯困,好想睡覺呀,到家了再叫我吧。”

“好。”玄胤拉過一層薄薄的絲綢給她蓋上,“有沒有什麼想吃的?路過到時候我買給你。”

寧玥想了想:“就……燒鵝吧。”

玄胤垂眸,笑了笑:“好。有哪裏不舒服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