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麟氣悶地看著自己娘親:“有必要這麼絕情嗎?司空朔又怎麼得罪你了?劈頭蓋臉把人一頓罵,你真以為人家欠你?”
夫人毫不在意地說道:“他是不欠我,他也可以不來我跟前找罵呀!他若是你的客人,我自當笑臉相迎,但若是替那小丫頭當說客……容麟我得提醒你多少遍!那小丫頭,我不治!”
“你強詞奪理!不對!你……你……你借題發揮!你根本不是看不慣玥兒!你是看不慣我!”容麟忍無可忍地說道,麵色漲紅。
夫人的神色微微一僵,仰起頭,眼神微閃道:“我怎麼看不慣你了?”
容麟想說出那幾個字,話到唇邊,又說些說不出口,深吸了幾口,壓下火氣道:“總之,你煩我,就衝我來,不要遷怒別人。”
夫人撫了撫發鬢的金步搖流蘇:“你是我兒子,你做什麼都是好的,我沒看不慣你,是那小丫頭不自量力地招惹了我,我又不是她的冤大頭,憑什麼受她那份子氣!”
容麟欲言又止,這些年他雖沒在他娘身邊長大,但那種刻印在骨血裏的東西是磨滅不了的,兼之兒時的記憶,他能確定自己對娘親是有幾分了解的。她不顧一切的朝寧玥發火,不說完全是因為他,但至少,他也占了一半的原因。
“娘,我要怎麼說你才明白?我欠他們太多了,你是我娘,你不幫我還債就算了,做什麼那麼羞辱他們?”
夫人哼道:“我怎麼羞辱他們了?不就是說了一句小瞎子、小太監?難道我說了?那丫頭眼睛沒瞎?那男人不是宦官?”
“你……”
“別我我我的了,還是看看你自己吧?你小時候我是怎麼教你的?看你都跟一群什麼樣的人混在了一起?一整個大帥府,知道的說是你的大帥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馬家的分府呢!誰說話都比你管用!這幸虧是我來了,我得給你好好整頓整頓!”夫人又開始顧左右而言其他。
容麟瞪她一眼,嘭的一聲摔門而出!
夫人被劇烈的摔門聲震得一個哆嗦,意識到兒子幹了什麼事後,她也跟著氣悶了,追出去,望著兒子的背影道:“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容麟沒好氣地說道。
夫人皺了皺眉:“我是你娘,我當然管你去哪兒了,給我回來!”
容麟遲疑著往她那邊倒退了幾步,她神色稍霽,然而不等她抓住容麟的袖子,容麟又加足馬力,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你這臭小子!真是要氣死我!”
……
容麟一口氣奔到了司空朔家,大概是一早得了司空朔的吩咐,守門的侍衛見來者是他,問也沒問,便敞開大門讓他進了。
進去後,他才記起自己好像忘了問他們到底住哪個院子。
小李子迎麵走來,笑眯眯地道:“直走,到盡頭右拐,抄手回廊的盡頭就是了。”
容麟腳底生風地奔去了三人的住處。
不知是懷孕的緣故還是巫術的緣故,寧玥困得厲害,已經睡著了。
玄胤給她蓋好被子,前往了書房,那裏,司空朔已經摔碎第七個杯子了。
司空朔並不是一個不懂掩飾情緒的人,他真正發火的樣子,玄胤還沒見過,如今見了,才知比中山王還可怕。
容卿扶額坐在輪椅上,一臉無奈。
“連中常侍也吃癟了?”玄胤感慨地問。
司空朔可從沒吃過虧,至少在外人手裏是這樣,也隻有寧玥和玄胤能夠讓他虧本。
司空朔斂起了不合時宜的怒意,泰然自若地在看向了玄胤:“她怎麼樣了?”
“睡了。”玄胤說道,見二人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補了一句,“情緒還好。”
二人同時神色一鬆。
司空朔喚了人進來清掃地麵的狼藉,清掃得差不多的時候,容麟進屋了。
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壓抑,令他眉頭不由自主地皺緊,但很快,他想到這一切的來源是他自己的娘親,又漸漸生出了一絲尷尬。
“那個……”他低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司空朔與玄胤也沒說話,這個時候要極大的自製力,才不去遷怒於他,事關寧玥,二人誰都不敢保證自己有著這股自製力。
容卿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坐吧,你不在府裏好生呆著,跑這兒做什麼?”
還是容卿疼他,容麟挨著容卿坐了下來,說道:“我跟她話不投機,就跑出來了。我知道你可能會埋怨我沒留在那裏哄她,但我實在是……”
哄不下去了。
容卿輕輕一歎:“不怪你,你還小,不該讓你承受這些。”
“我不小了!”
“現在是爭辯這個的時候?”司空朔抬眸,分別看了二人一眼,道:“除了容麟的娘,還有誰可以解除玥玥身上的巫術?”
室內,靜默。
還是玄胤開了口:“耿妍,她說她會。”
“條件?”司空朔追問。
玄胤曾經非常討厭提起這個話題,但許是重複得多了,竟感到麻木了:“娶她,或是我死。”
司空朔眸光有些發涼。
容麟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件事,可能還是衝著我來的……”說完,就後悔了,他怎麼能當著容卿的麵講這種話呢?容卿那麼聰明的人,一定能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那不是讓容卿更加自責嗎?他怯怯地看向容卿,“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我是想說……我……我惹毛她了……我這半年給她寫信都愛理不理的……我……”
越描越黑。
容卿靜靜地說道:“我明白,你不必解釋。”
玄胤掃了二人一眼:“也不能全怪你們,她心裏有火,我們點著了它的火,不把火剿滅,她是不會消停的。”
容麟嘀咕道:“她那火炮,一燒起來能燒一個月,誰滅得了?”
玄胤深思著,站起身。
司空朔問:“你幹嘛?”
“去滅火。”
司空朔嘖了一聲:“我都沒轍,你有辦法?你知道她是誰嗎?你一不能殺她、二不能挾持她,別怪我沒警告你,你那套審訊犯人的法子,對她不管用。”
玄胤的眸光暗了暗:“我明白。”
“明白你還去?”
玄胤點頭:“必須去。”
司空朔低叱道:“給我回來!”
玄胤沒聽,從小到大,他就聽話過,現在雖是懂事了,不若先前那般頑劣,可骨子裏的桀驁與叛逆,誰都勸不住。
容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對司空朔道:“讓他去吧,他是玥兒丈夫,就算是受氣,也好過什麼都不做。”
司空朔無奈地歎了口氣:“許你心疼妹妹,不許本座心疼弟弟?”
容卿啞然。
……
玄胤來到了大帥府。
聽到廊下的腳步聲,夫人還以為是容麟回來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冷冷地哼道:“還知道回來?你不是挺能跑的嗎?跑呀!再給我跑遠一點兒!有本事一輩子別來見我!”
“夫人。”玄胤在門口,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晚輩見長輩的禮。
夫人扭頭一看,神色瞬間冷了下來:“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西涼胤郡王、南疆皇長孫嗎?怎麼?也要來找我興師問罪?”
玄胤的表情十分平和:“之前有開罪夫人的地方,還請夫人見諒。”
夫人冷笑一聲:“喲,走了個橫的,又來個狡猾的,走了個狡猾的,又來個溫順的,當我是什麼人?這麼好哄?”
“夫人若是好哄,第一次就被哄下了。”玄胤含了一絲自嘲地說。
夫人把疊好的衣服放到床上,不鹹不淡地說道:“既然知道我不好哄,還來做什麼?別以為你服個軟、僵兩句好話,我就會答應替那小丫頭治病了。”
玄胤直言道:“那夫人要怎樣才肯救我妻子?”
夫人翻了個白眼,端起桌上的茶杯,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你這是在求我?”
玄胤的手捏成了拳頭,麵上不顯:“如果夫人需要,是,我在求夫人,我長這麼大,沒求過任何人,除了我妻子。”
夫人的美眸裏閃過一絲涼薄的笑意:“聽你口氣,好像我還應該感激你似的。”
玄胤沒正麵回答她的話,而是道:“夫人知不知道剛剛與你交談的人都是些什麼角色?容麟、容卿、司空朔、馬寧玥,隨便挑一個出來,折磨人的手段都絕非夫人能夠想象,這世上,有無數的法子去逼夫人就範,夫人可以不就範,大不了就是給玥玥陪葬。但沒人那麼去對待夫人,夫人知道為什麼嗎?”
夫人的麵上浮現起一絲微妙的變化。
玄胤接著道:“因為在意。”
夫人眸光微斂。
玄胤道:“在意她,所以不想讓她承擔任何風險,可以豁出自尊甚至一切,為她覓得良醫。但同時,如果夫人真把事情做得那麼絕,她沒命的那天,我會遷怒於夫人。”
“你威脅我?!”夫人猛地站起了身。
玄胤默認。
夫人氣笑了:“你有什麼資格威脅我?我又不是掛了牌的大夫!我沒義務救死扶傷!她的巫術也不是我種下的,就算她死了,與我又有何幹?你不要太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