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1章 【168】(1 / 3)

寧玥漸漸發現,自摘草莓歸來,太子與自己不若之前那般親密了,該請安還是來請安,該吃飯也坐在一塊兒吃飯,但言辭間那種謹小慎微的感覺越來越明顯,隱隱透出一絲疏離。

“母後,兒臣還有功課,先回房了。”吃過晚飯,皇甫澈給寧玥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寧玥輕輕歎了口氣:“還有功課嗎?最近陳太傅是不是加重任務了?你還小,要不要母後與陳太傅說說?”

皇甫澈一本正經道:“父皇夜以繼日、宵衣旰食,兒臣不敢偷懶懈怠,縱不能替父皇分憂,也希望於以父皇為榜樣,勤於功課。”

一番話滴水不漏,便是寧玥也不好說什麼,摸了摸他腦袋,又看向懷裏的皇甫傾道:“傾兒要和哥哥一起回嗎?”

皇甫傾在寧玥腿上蹦了蹦,抱住寧玥的脖子道:“我要和母後玩。”

寧玥會心一笑:“也好,你哥哥已經那樣辛苦,你便輕鬆些吧,省得一個兩個都成了老夫子,我這做娘的,豈不是太無趣了?”又看向冬梅道:“你陪太子過去,太子一貫不貪涼,熱了也不喚人更衣,如今雖是四月,但這幾日出奇的熱,且記得照看些。”

“是。”冬梅應下,與皇甫澈出了房門。

皇甫傾趁寧玥不備,偷偷塞了顆糖進嘴裏,等寧玥嚴厲地看著她時,她縮了縮脖子,隨即不好意思地咯咯咯咯地笑了。

寧玥哭笑不得:“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一個那麼老成,一個這麼幼稚。”

突然想起皇甫燕與皇甫珊,隻怕小時候也是這般。

……

許是兒子的疏離讓寧玥感到分外空虛,將所有不足都加注到了女兒身上,該送女兒回寢殿歇息了,她卻依舊沒有動作,就那麼抱著女兒看書,皇甫傾白日挺鬧,晚上卻極靜極乖,給她一碗米子塘,她就能在寧玥懷裏坐上半個時辰。

皇甫傾吃著吃著睡著了。

寧玥拿來幹淨紗布,蘸水,給女兒清潔了口腔,把女兒放到床上。

“珍兒。”

珍兒上前:“娘娘。”

“吩咐禦膳房,給皇上燉一碗燕窩,給太子燉一份銀耳蓮子羹。”

“是。”

珍兒即刻前往禦膳房,讓人燉了冰糖燕窩給皇上送去,銀耳蓮子羹有現成的,她親自送到了太子寢殿,回房時見寧玥獨自坐在床頭,看皇甫傾的睡顏,她頓了頓,說道:“娘娘,夜深了,您也該歇息了,奴婢把小公主抱過去吧?”

寧玥看了看牆壁上的沙漏,已過戌時,說道:“本宮自己去。”說著,將皇甫傾抱了起來。

皇甫傾的臉蛋很小,身子卻胖乎乎的,沉得很,寧玥不過是抱著走了一段便氣喘籲籲,好容易將人放到床上,已是出了滿頭大汗。

給女兒蓋好被子,她又去了兒子的書房,見兒子果然還在認真地讀書:“澈兒,歇息吧。”

皇甫澈放下書本:“是,母後。”將桌上的筆墨紙硯一一收拾幹淨,盡管這些自有宮人來做,但寧玥從小教導,他倒是習慣了自己來。

“蓮子羹還沒吃。”寧玥看著桌上的瓷碗道。

皇甫澈垂眸:“兒臣不餓。”

寧玥睫羽顫動著,笑了笑:“那就快去睡吧。”

“是,母後晚安,兒臣告退。”規規矩矩地行完禮,皇甫澈邁步出了書房。

寧玥看著那碗逐漸涼掉的蓮子羹,感覺一顆心也跟著涼了一半。

冬梅迎上來,伺候寧玥多年,寧玥一個眼神,她便知寧玥高興還是不高興,輕聲說道:“太子殿下是太自持身份了,恐自己難以勝任儲君之位,才如此嚴苛律己,娘娘無需介懷。”

寧玥搖頭:“希望他真的是嚴苛律己,而不是對我這個做娘的生了間隙。”

……

皇甫澈的古怪,寧玥並未告知玄胤,玄胤本就對兒子非常嚴厲,若知兒子這段日子惹得她不快,還不知怎麼教訓兒子,小小人兒,努力過著大人的日子,已經夠苦了。

轉眼進入進入六月,天氣徹底炎熱了起來,寧玥陪皇甫傾摘葡萄,中了一次暑,索性是在椒房殿的後院兒,沒鬧出太大風波,但下次再去摘時,就發現玄胤已經讓人把葡萄架子拆了。

為這事,皇甫傾哭了許久,直到玄胤親自帶她到皇家果園摘了一大筐葡萄。

削藩之事進入白熱化階段,玄胤越加忙碌,寧玥入睡時,他在禦書房;寧玥醒了,他還在禦書房。寧玥偶爾會去看他,但並不是每次都進去,有一回,寧玥親自熬了一碗綠豆湯給他解暑,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陣摔碎茶杯的聲音,緊接著是玄胤的厲喝:“他敢?真以為朕不敢動他們是不是?跟朕擺譜……朕滅了他九族!”

寧玥端著湯,默默地回了椒房殿,之後,再也沒去過禦書房。

聽說,西部的藩王連同北部藩王一起反了,在邊關自立為王,勾結流寇,**擄掠,無惡不作,把朝廷派去的掌事內監、掌印女官統統丟進了軍營,以充作軍妓。朝中大臣舉薦了各式各樣的方案,無非是官官相護,建議玄胤以安撫為主、敲打為輔,不要鬧到最後,滿城風雨、一夜屠城、百姓枉死、流離失所。

說到底,他們的背後,都有各大藩王的支持,每個番外都猶如一個龐大的財團一樣,朝廷養著他們,他們再以朝廷的錢以及從百姓身上榨來的油水去奉養朝廷的官員、他們的爪牙。他們倒了,直接受害者便是這些每年都從他們手中獲取巨額“奉養費”的大臣。

玄胤沒有反駁大臣們的話,隻笑著說了句“朕一定會以百姓的安危”為先,大臣們以為玄胤是與他們妥協了,然而不出以月,便從西北傳來八百裏急報——西部番外與北部藩王遭遇了暗殺,他們的府邸也遭到殘忍的屠戮,上至百歲老者,下至三歲幼童,無一人生還,唯一的活物是一條瘸了一條腿的看門狗,不過那狗也沒活過三天,便被人紅燒吃掉了。

朝堂上,一片啞然。

玄胤端坐在龍椅上,痛心疾首地說:“朕赦免他們的折子都擬好了,派去宣旨的太監也準備妥當了,偏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遭此橫禍,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他險些要哭出來,但那眼底嗜血的興奮與饜足,誰都看得明白。

這就是個瘋子!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

玄胤給容卿下了旨意,命容卿務必找出暗殺兩藩之王的幕後黑手,容卿領命,但緝拿真凶的過程“異常艱辛”,數年都未查出蛛絲馬跡,當然這是後話。

自從出了兩藩之王的慘劇,朝堂上再也無人敢與玄胤嗆聲了,俗話說得好,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他們之前橫,不過是仗著玄胤軟弱好欺負,如今玄胤突然來這麼一招,誰也不敢上去做那不要命的了。

走出金鑾殿,陳國公心情極好,碰到耿青雲,笑著打了聲招呼:“耿老弟這麼著急回家是要去給你那拜把兄弟燒紙嗎?想想也是,好歹你們兄弟一場,你最困難的時候他不遺餘力地幫扶過你,然而當他落難,你似乎並未投桃報李,為免他九泉之下無法安息,你還是給他多燒點紙錢聊表心意吧!”

耿青雲被氣得夠嗆,上馬車後,一名侍從遞給他一份名單,他眸光一動,說道:“計劃有變。”

……

今年熱得快,冷得也急,剛進入八月,打了一場秋雷,下了一陣秋雨,竟漸漸地生出了不菲的涼意。寧玥吩咐尚宮局給玄胤趕製了一件狐狸毛薄氅,肩膀加厚,便於他夜間批閱奏章不被凍著;給孩子們也做了,孩子們長得快,去年的衣裳還沒穿上兩輪又給換了新的;太後那邊自然也少不得。一番忙碌下來,日子到過得快了。

十月,天氣莫名陰冷。

寧玥照例讓冬梅給皇甫澈送了羹湯,皇甫澈基本不喝。

這一日,皇甫澈坐在上書房,陳太傅每日講習一個時辰,讓他自習半個時辰,自習的時候,陳太傅偶爾會被玄胤叫到禦書房探討公務。皇甫澈從不會放縱自己偷懶,但最近,他時常這麼幹。

陳太傅又被玄胤叫走了。

皇甫澈站起身,借口如廁,從恭房拐角處一轉,溜出了上書房。

他自幼長在皇宮,對這兒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輕車熟路地來到一處寢宮,牌匾上寫著裕芳齋。

裕芳齋是玄胤登基後,賜給許貴人的寢殿,用來置放許貴人的遺物,這裏留守的宮人不多,一般也疏於打理,他來了好幾次,他們都在後院吃酒沒有發現。但最近,裕芳齋來了一位新的太監。

太監名叫小豆子,人如其名,長得圓乎乎的,腦袋、臉蛋、眼睛、長大的嘴巴,都圓得十分可愛,但眼神並不糊塗,是個精明的。

小豆子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活力充沛的時候,麵色非常紅潤。

“殿下,殿下!”小豆子瞧瞧地朝皇甫澈招了招手。

皇甫澈走過去。

小豆子一把拉住小豆子的手,將他拉進了廂房,並關上門,說道:“殿下沒被發現吧?”

皇甫澈搖頭。

小豆子嘿嘿一笑:“奴才前些日子得了漂亮蛐蛐兒,正想找機會獻給殿下呢,可巧殿下就來了,要看看吧?”

皇甫澈點頭。

小豆子拿出兩個竹筒和一個大碗,將竹筒裏的蛐蛐兒倒在了碗中,細看,兩隻蟋蟀沒多大不同,隻一個的爪子是紅色,一個的爪子是黑色罷了,想來是以顏料塗過的。

小豆子指著紅爪子蛐蛐兒道:“這隻叫大將軍,是奴才跟人拚了五十回合才拚來的,另一隻叫小王爺,是別人送的,殿下要哪個?”

皇甫澈指了指紅爪子蟋蟀。

小豆子就笑道:“行,那小王爺是奴才的,看今天誰能鬥贏,聽人說,小王爺還沒輸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