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9章 【V178】大結局(1 / 3)

容卿的葬禮並不濃重,按照容卿信中交代的,他不願太多人祭奠他的死亡,便是對藺蘭芝與馬媛,也隻說是和容麟一起雲遊四海死去了。

寧玥抱著懷中早已沒了溫度的身體,一股私心的疼痛在胸腔內翻滾,她從不知自己能夠如此難受,就連被關在水牢中、被宣布命中無子,都不曾這般痛徹心扉過。

好像有個人在用堅硬的利爪一下一下刨著她的心髒,要把她撕碎、把她掏空。

她多希望一切都隻是個不經意間的噩夢,一睜眼,這個人還活靈活現地在自己眼前。

但已經不可能了。

他從不舍得讓她等待,如今她叫得嗓子都啞了,他還是不睜開眼看她。

他是真的拋下她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拋下,卻是第一次生不如死。

這是用生命守護著她的男人,沒求過一絲一毫的回報,沒有****的糾纏,沒有金帛的焚熏,就那麼默默的,站在她看不到又觸手可及的地方,耗盡生命裏最後一絲力量。

寧玥抱著已經不能再回應她的人,再也抑製不住地哭了起來。

……

沒過多久,寧玥便大病了一場,吃什麼藥都不管用,太醫們如魚貫一般在椒房殿日夜出入,藥材流水的端進來,可不論如何診治,寧玥的病都沒有絲毫起色。

又是一日喂藥,寧玥把胃裏的藥汁全都吐了出來,吐完,便暈在了床榻上。

看著她日益削弱的麵龐,玄胤也覺得她活不久了一樣,心急如焚!

“你們都是飯桶嗎?皇後到底是得了什麼大不了的病?這都多久了?啊?為什麼一點起色都沒有?皇後還越病越重了?”

太醫們被皇帝吼得心驚肉跳,從前先皇陛下健在時,也時常衝他們發火,可到底是上了年紀,心思寬和些,性子綿軟些,吼幾句便作罷,眼前這位年輕的帝王,卻實實在在是殺過他們同僚的。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將腦袋深深地低下去,大氣都不敢喘。

玄胤沒因眾人的害怕而有所憐憫,冷冽的眸光落在眾人頭上,冷笑著說道:“朕警告你們,皇後要是救不醒,你們也活不成,全都跟著陪葬!”

眾人嚇得話都說不出了。

出椒房殿後,幾位交好的太醫相伴前往太醫署,一名劉姓太醫無辜地歎道:“皇後娘娘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咱們就是把華佗給她請來,也回天乏術啊!”

梁太醫,從前荀太醫的弟子,南疆王過世後,荀太醫辭官歸鄉,他便頂替了師父的位子,任新一屆的太醫院院判。聽了同僚的話,他亦有感而發道:“宰輔大人英年早逝,娘娘會難過是難免的,且再過些日子看看。”

另一名張姓太醫摸著胡須問道:“我聽說,娘娘與宰輔大人感情極好,小時候就跟咱們太子公主一樣,一個被窩裏長大的。娘娘的父親因常年征戰在外,宰輔大人又是當爹又是當兄長,好不容易才把娘娘拉扯大,在娘娘心裏,宰輔大人比爹娘還親。”

劉太醫困惑道:“拉扯大?不是聽說娘娘三歲的時候,宰輔大人就失蹤了嗎?”

張太醫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嗎?三歲怎麼了?你以為養到三歲很容易啊?那夭折的孩子有多少你是沒看見嗎?而且你沒聽說娘娘以前是個病秧子?宰輔大人這一身的醫術,誰說不是為娘娘學的呢?”

說到這個,一旁的梁太醫倒是想起了去年上半年一件事,那時容卿已不大在朝堂走動,一般早朝也告假不來,但因藩王作亂,朝廷時拿不下,容卿主動請纓前往西部平定藩王之亂。

臨走前,容卿找他要了一些阿芙蓉。阿芙蓉是一味比較邪乎輕易不敢使用的藥材,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連碰都不許人碰。蓋因容卿本身也是大夫,定明白阿芙蓉的禁忌,他才給了容卿。

當時,他以為容卿是要拿這藥物去禍亂藩王,如今一想,怕是那會子容卿就已經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才會拿了阿芙蓉給自己鎮痛、平息咳喘。誰都沒看出他雲淡風輕的外表下強弩之末的身子。

西北風沙之苦,藩王之禍,暴民流竄,疫病橫行,也不知他是吞下了多少阿芙蓉,才強撐著走過了那麼一段艱難的歲月——智鬥藩王、惡懲暴民、巧控疫病。一個人,做了百名大臣都做不到的事,嘔心瀝血,殫盡竭力。要說他是忠於皇上,梁太醫不信,容卿此人,最是孤傲,不論是曾經有助於他的耿皇後,還是英明神武的南疆王,都沒能真正入他的眼,他想守護的人,自始至終都是椒房殿那個不被百官接納的皇後而已。

他越強,那群人才越不敢輕舉妄動,大帥走後,他成了皇後唯一的外戚,他不倒,中宮不倒。

為了皇後,他一直苦苦地撐著,現如今,最強大的敵人被連根拔起了,他也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走吧,你這一生,過得太苦了。

……

椒房殿內,玄胤陪在床前。

小德子抱著一摞奏折走了進來,瞅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有些日子沒早朝了,禦書房的奏折也堆積如山,太傅大人挑了幾個重要的,您要不要過目一下?”

玄胤臉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沒看見皇後病了嗎?皇後要是好不了,朕還批閱什麼奏折?!”

小德子的脖子縮了縮,但見對方沒大發雷霆,還是壯著膽子勸慰了一番:“娘娘是憂思過重,調養幾日,必定能大好的,娘娘如今昏迷不醒,您便是守在跟前兒也沒用,要不……奴才書桌給您搬來,您就在椒房殿辦公如何?”

玄胤抄起床頭櫃上的茶杯朝小德子砸去,小德子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下,額頭被砸了一個大包,當即跪在地上,惶恐道:“奴才該死!”

“你是該死!都忘記做奴才的本分了!朕要怎麼做,需要你來教?要不要把皇帝讓給你做得了?”玄胤語氣如冰地說道。

小德子嚇得手臂猛顫,折子嘩啦啦掉了一地:“皇上贖罪!皇上贖罪!”

玄胤指著他的鼻子:“要不是看在你是皇爺爺留給朕的人,就憑你這副德行,朕早把你大卸八塊了!還不快給朕滾?滾得遠遠的,朕不想再看到你!”

小德子屁滾尿流地爬出了內殿。

寧玥幽幽轉醒,耳畔還回旋著玄胤暴怒之下的話音,張嘴,虛弱地說道:“皇上又生氣了?氣大傷身。”

玄胤忙拉過她骨瘦如柴的手:“你都這樣了,還擔心朕傷不傷身,照朕說,傷身了才好,你這病痛,合該朕也替你一半!是朕太自私了,沒顧及容卿的身子,讓他風裏來雨裏去,生生折損了壽命……皇後……朕對不住你……”

話到最後,已是難掩哽咽。

寧玥微微紅了眼眶:“不怨皇上,是臣妾沒用,不願與接受那些朝臣的示好,大哥為怕臣妾腹背受敵、中宮不保,才屢屢請戰,在朝堂上下艱難行走……若早知這樣,臣妾就是與那些人坑壑一氣又怎樣?臣妾不要他這麼辛苦……”

玄胤知她是悲傷到了極點才會口不擇言,就算讓她重來一次,她也不會做個奸臣手中的傀儡皇後,他撫摸著她臉頰道:“快別自責了。”

“臣妾如何不自責?臣妾是他妹妹啊,卻連他身子虧空成那樣都不知道……臣妾以為他還有很多年的活頭……”寧玥泣不成聲,“他在外麵血雨腥風,臣妾卻躲在這宮圍之中,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用命給臣妾換來的安逸……”

“那照這麼說,朕就是殺死他的幫凶了。朕明知他不易操勞,還準了他請纓西上的折子,是朕間接害死了他,你要怪,就怪朕吧。”玄胤難過地說。

寧玥用被子捂住頭,哭得渾身顫抖。

“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和小公主求見。”門外,冬梅輕聲稟報。

被子裏的哭聲戛然而止,玄胤眸光動了動,對冬梅道:“讓他們進來吧。”

皇甫澈與皇甫傾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各自手中捧著一個裝了食物的托盤。

“父皇,母後。”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連一貫調皮搗蛋的皇甫傾都乖巧溫順得不像話。

玄胤笑著看向二人,眸光掃過他們手中的托盤:“這是什麼?”

皇甫澈道:“聽聞母後近來胃口欠佳,兒臣與妹妹親自包了些餃子,想請母後品嚐,兒臣做的是牛肉番茄餡兒,妹妹做的是玉米蝦仁餡兒。”

“很好,都是你母後愛吃的。”玄胤讚賞地點點頭,望向床內已經收拾好情緒的寧玥道:“孩子們做的,好歹嚐一點吧。”

寧玥頂著紅腫的眼睛,露出一抹蒼白的笑意:“母後還不是很餓,給父皇吃吧。”

“可是母後,我們是給你做的呀!”皇甫澈睜大眸子道。到了這個時候,不屑扮嫩的他不介意拉麵子。隻要母後能好起來,他什麼都願意幹的。

寧玥還是不想吃,可對著孩子的一片赤誠之心,又很難講出拒絕的話,她垂眸,艱難都說道:“你何必這麼逼我?”

一生氣,又忘記敬稱了。

玄胤倒是不在意這些,攬住她肩膀道:“不這麼逼你,真看著你餓死嗎?我做不到。”

你對誰都心狠,唯獨對容卿、對孩子,柔軟如水。

皇甫傾捧著盤子來到床前,奶聲奶氣地說道:“母後,你為什麼要哭呀?是舍不得舅舅嗎?他們說舅舅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要很多年以後才能回來,要不……我們給舅舅寫信吧?讓舅舅別玩那麼多年,早點回來,傾兒也想他呢。”

寧玥抱緊了女兒。

……

到底是不忍心讓兩個孩子失望,寧玥逼自己吃了幾個餃子。玄胤見這一招果真有效,立刻免了皇甫澈與皇甫傾的功課,讓他們寸步不離地守著寧玥。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久,寧玥本就想把自己龜縮起來,玄胤偏要把她最狼狽懦弱的一麵呈現在孩子的眼皮子底下,堪堪強撐三日,第四日便鬱氣結胸,吐出了鮮血。

玄胤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暴躁得將太醫院十名太醫全都打入了天牢。

山雨欲來,整個皇宮都籠罩著一股可怕的氣息,宮人行在路上,也再不敢大聲說話,彼此碰了麵,都隻是點頭而過,有不懂事的小宮女追著小太監在禦花園跑了一個來回,回頭就被掌事姑姑罰進了慎刑司。

一時間,人人自危。

又過了數日,步入初夏,寧玥的病情依舊沒有絲毫進展,玄胤也不敢再拿孩子去激她,就這樣陷入了無可奈何的焦灼,直至六月二十一號下午,素衣覲見。

素衣曾是容卿的貼身女官,聽聞入宮前便受過容卿的恩惠,後在菩提宮偶遇容卿,便發誓為容卿肝腦塗地,除容麟以外,她是唯一能夠照顧容卿飲食起居的人。

饒是早過了容卿的孝期,她依舊穿著素白裙衫,頭戴素白絹花,看到形同枯槁的寧玥,憶起容卿,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掉了下來。

玄胤看了她一眼,道:“喊你來,不是讓帶著她哭的,若叫她再掉半滴眼淚,容卿的陵墓你也別守了!”

素衣自請為容卿受陵,甘願一輩子帶發修行,替容卿誦讀經書,盼他往生輪回,眼下聽了玄胤的威脅,不敢再啼哭,收拾好表情,步入了內殿。

寧玥睜著已經流不出淚水的眼,怔怔地望著帳頂,如同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娘娘。”

聽到人叫她,她也不理。

素衣勉力擠出一抹笑容,在床邊坐下道:“娘娘,是我啊,素衣,您還記得我嗎?”

寧玥慢悠悠都看向她:“大哥身邊的素衣?”

“是的,您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素衣很激動。

寧玥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哪裏不記得人?”

素衣險些落了淚:“娘娘……”

寧玥淡淡地移開了視線:“找我有事嗎?如果是來勸我吃飯的就算了,我實在是沒胃口,不是故意不吃。”

素衣搖頭:“我不是來勸您吃飯的,我是來向您辭行的,我已經得了皇上的恩準,不日要前往封地督造公子的陵墓,之後便長居那邊,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啊……”寧玥捏緊了手指,“可是我舍不得怎麼辦?”

這個舍不得,自然不是舍不得素衣,而是舍不得容卿的骨灰。

素衣喉頭脹痛,將淚意逼回眼,底,說道:“娘娘,臨走前,奴婢有些話想對您說。”

“是不是大哥有什麼話沒來得及寫進信裏,所以讓你囑咐我?”

“不是的,娘娘,公子把錦盒給我的時候就交代過,他要說的話全都寫在信裏了。”

“那你還來做什麼?向我告別嗎?”

“是,也不全是。奴婢想來找您,是因為聽說了您的情況,再三猶豫之下,決定把一些真相告訴您……”言及此處,素衣的臉上浮現起一絲糾結之色,“公子原本是不讓奴婢與您說的,可奴婢實在是不忍心看著您繼續糟踐自己。”

寧玥慢悠悠地看向了她:“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

素衣低頭,抿了抿唇:“是公子和小公子的事。您一定很奇怪吧,為什麼公子出了這麼大的狀況,小公子都沒有回來?”

這段日子,隻顧著傷心,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確把這一異狀忽略了,以容麟與大哥的關係,怎麼可能連大哥過世都不回來吊唁?她是哭糊塗了吧?居然把容麟給忘了。

“容麟為什麼沒回來?他跟我大哥吵架了嗎?不能吧,我每次問大哥,他和容麟怎樣,大哥都說挺好……”難道一切都是在騙她?

素衣苦澀一笑:“事到如今,我也好什麼隱瞞的了。娘娘,其實小公子與公子……已經五年多沒有任何往來了。”

寧玥眸光一顫:“怎麼可能?容麟不是三天兩頭給我大哥寫信嗎?他們不是定了一個……一個什麼五年之約嗎?沒有任何往來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早就分手了?”

“分手不分手,我不清楚。五年之約的事……有是有,但是與您所知道的不一樣,他們不是中秋節才擬定的,而是早在……早在大年初四就……就有了。那會子您生產完,公子一言不發地離開,給您留了一封信,說和小公子遊山玩水去了,等公子回來,孑然一身,告訴您,他與小公子定了五年之約……”素衣自嘲一笑,“其實,小公子早在大年初四那天便被他娘親帶回北域了,公子太難過,怕待在盛京讓您瞧出異樣,才誆騙您他與小公子出遊了。”

寧玥合上眼眸,抽了一口涼氣:“竟是這樣……大哥一走九個月……竟是一個人躲起來****傷口了……我到底做了什麼呀?我還當著他的麵恭喜他和容麟終於修成正果……他當時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快要難受死了,卻還對著我笑……”

已經幹涸的眼底,再次湧出淚來。

素衣忙上前,為她擦了淚道:“娘娘,您別哭了……我告訴您這些,不是為了讓您更難過,是不希望您再自責……公子的死不是您導致的……您千萬別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怎麼不是我?我但凡早一點發現他的心事,我都不會讓他一個人在南疆苦苦掙紮這麼多日子?我簡直不敢想,他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聽我一遍遍地調侃容麟和他?”寧玥捂住臉,淚水從指縫裏流出來,滴在素衣手背上,烙鐵一般滾燙。

素衣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道:“您不能這麼想。公子自己已經夠苦了,您過得好,他才算有一些安慰。公子的身體,您可能不是特別清楚,其實早在入住菩提宮時,公子就明白自己活不過二十五,但遇上您後,他順利地度過了二十五歲生日,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又偷來了幾年光陰呢’,他的早逝,是注定的,與您無關,與任何人無關。”

“可如果我能對他好一點,他興許還能多活幾年……”

“多活幾年又有什麼意義?等不到那個人,每日都是折磨,不如這般去了,也是一份解脫……”素衣終於還是哭了出來。

寧玥淚眼朦朧地看向他:“我大哥和容麟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事,說來有些久了,還是您生完小太子和小公主不久,好像……是大年初三的晚上,夫人找公子談了一次話,第二天,夫人就把小公子帶了。奴婢當時並不在場,還是有一次公子喝多了酒,與奴婢說起那幾日的事,奴婢才知他二人之間竟還有這一段隱情。”

“五年之約是怎麼回事?也是假的嗎?”寧玥追問。

“這倒不是假的,夫人與公子說,他們家就小公子一個孩子了,還指望他傳宗接代的,公子心軟,便答應了。那五年之約,便是如此定下的。”

“不是直接與容麟定的?容麟知道嗎?”

“這……這個奴婢不清楚。”

“如果是大年初四定下的,如今已是六月,豈不是五年半了?容麟沒有回來!他沒履行約定!”寧玥像是終於恍然大悟,整個人頓住,眸光犀利。

素衣點頭道:“公子每日都會在手劄上記載他們分開的日子,公子去世的那天,手劄上寫著……五年四個月又二十一年……”

寧玥心如刀割!

素衣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公子的身體是早就虧空了,最後一年更是大量服用禁藥……他自己也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他的死……不是您造成的,他隻是想用為數不多的時間,努力為您做些什麼,不要等他不在了,您還那般艱難……所以您千萬不要自責,不要覺得是您讓公子操勞過多,事實上,能為您操勞,公子才反而覺得滿足。如果您一定覺得他的死是由於某些原因造成的,那個原因也不是您……和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是高興的……他不止一次地告訴奴婢,每次他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看衝他笑,他便又能活了……”

素衣重複又囉嗦地說著,生怕寧玥不理解她的意思。

寧玥呆怔地點了點頭:“你不用說了,我全都明白了。大哥待我,就像是我待太子和公主,生怕給他們的不夠多,就算為他們死也是一種欣慰。”

素衣忙不迭地說道:“是的,娘娘!奴婢想說的就是這個!您帶給公子的天倫之樂,讓公子走得沒有遺憾……”

寧玥搖頭:“不,素衣,他有遺憾。”

……

玄胤回到內殿時,素衣已經離開了,床上沒人,玄胤心口猛地一驚,以為寧玥跑到哪兒去做啥事了,麵色發白地朝小隔間找了過去:“玥玥!玥玥!”

“我在這兒,怎麼了?”寧玥從浴室出來,披著單薄的褻衣,頭發濕漉漉的,以一塊潔白的棉布束著,眼底依稀可見斑駁的血絲,可見又大哭過一場。不過眉宇間已沒了之前的黑氣,精神好了許多。

玄胤長長地鬆了口氣,上前撫著她肩膀道:“沒什麼,我以為你……”

寧玥微微地彎了彎唇角:“以為我想不開?”

玄胤挑眉。

寧玥笑道:“我想開了,不會再折磨自己了。”

玄胤狐疑地眯了眯眼:“真想通了?不會是唬我的吧?”

寧玥噗嗤一笑:“我唬你做什麼?你都緊張我緊張得不敢上朝了,這麼妻管嚴,還用我唬啊?”

都敢調侃他妻管嚴,可見是真的好了。玄胤摟住她又瘦了不少的身板,一邊心疼,一邊威脅:“說朕妻管嚴,嗯?”

那調調七彎八轉,弄得人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不過,寧玥正在病中,倒也不怕他敢亂來,嗔了他一眼,道:“難道臣妾說錯了?哎呀,好困,沒睡夠,再去躺會了……”

“哎哎哎!好不容易起來?先吃點東西啊!”玄胤拉住她的手,見她一臉深意地望著自己,清了清嗓子,“是,朕懼內,超級超級懼內,行了吧?皇後娘娘,可以賞臉吃頓飯了吧?”

……

寧玥用餐,一家人都非常高興,皇甫傾怕她吃完又跟前些日子一樣一病不起,特地背了三首剛剛學會的詩。

女兒是什麼水平寧玥再清楚不過,一下子背出三首來,怕是下了極大的功夫。

寧玥又是欣慰又是愧疚,欣慰的是女兒好像突然懂事了,愧疚的是為什麼女兒要急著長大呢?還是自己傷害她了呀……

晚飯後,寧玥將一對小包子抱到床上。

皇甫傾睜大黑亮的眼睛,難掩興奮地說道:“我們今天可以也睡這裏嗎?”

寧玥含笑點頭。

“哇!太棒啦!”皇甫傾在床上蹦了起來,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停住動作,局促地瞄了寧玥一眼。

寧玥知道她再顧慮什麼,摸了摸她小腦袋:“母後不會再難過了,以後都乖乖地吃飯、乖乖地睡覺。”

皇甫傾的眼睛倏地一亮,一屁股坐進寧玥懷裏:“真的嗎?那太棒了!母後為什麼突然不難過了呢?是不是傾兒背書背得很好呀?”

寧玥微笑著道:“是啊,傾兒會背這麼多詩,母後一高興,就什麼病都好了。”

“那我再背一遍好不好?”

“好。”

皇甫傾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地把《靜夜思》,《詠鵝》,《春曉》背了。

寧玥拍了拍巴掌:“傾兒真棒。”

皇甫傾在寧玥懷裏蹭了蹭,然後往後一滾,在鳳床上撒歡去了。

寧玥又看向一旁靜坐的兒子,輕聲道:“難為你們了,是母後不好,母後以後會注意的。”

皇甫澈認真地說道:“母後這樣,挺好。”

“嗯?”寧玥一怔。

皇甫澈定定地望進寧玥的眼眸道:“母後心裏怎麼想的就怎麼做,在我們麵前,不要戴上偽裝的麵具,我們想要的是一個肯把情緒寫在臉上的母親,不是偽裝者。”

寧玥欣慰地笑了。

夜裏,皇甫澈皇甫傾進入了夢鄉。

玄胤端來一碗藥,寧玥輕輕推開:“我已經好了,不用喝藥了。”

“你臉色還是很差。”玄胤心疼地說。

寧玥幽幽地瞪了瞪他:“嫌我醜了是不是?”

“你……”玄胤又好氣又好笑,“剛才是誰說我懼內的?一轉眼,又怕我嫌棄她了?”看了她一眼,盡管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意誌力上來了,想來恢複也就是時間的問題,“行,聽你的。”

把藥碗放回了桌上。

寧玥偎進他懷裏,靜靜地盯著某處,眼中沒有焦距。

“有話對我說?”玄胤親吻著她發絲問。

“是不是我說了,你就答應我?”

“看來是有求於朕啦。”又擺起了皇帝的譜兒。

寧玥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算我求你。”

玄胤被她弄得心底一片柔軟,身體康健時尚不忍心拒絕她,更別提她病了一個多月,此時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辦法摘給她。

“素衣與你說什麼了?”他好奇地問。

寧玥撒嬌地推了推他:“你還沒說同意不同意呢?”

他臉上一個大寫的同意,她沒讀出來嗎?玄胤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很快,又壞壞地壓了下去,正色道:“你這人吧,輕易不提要求,一提,準是不能輕易辦到的事兒。你說你都冷落我這麼久了……嘶——”

話到一半,她柔軟的手伸進被子,覆上了那不可言說之處。

玄胤被刺激得一個激靈,險些深(同音字)吟出來,慌亂中忘了熟睡的孩子一眼,又滿臉通紅地看向寧玥,仿佛在問,孩子都在呢,你到底想幹什麼?

寧玥調皮一笑,素手在他身上煽風點火了起來。

玄胤的神經都快崩斷了,事畢,麵色潮紅又心有餘悸地看了熟睡的孩子們一眼,貼近她耳畔,悄聲道:“膽子真大!”

寧玥拿毛巾擦了手,幽幽地看著他。

玄胤被看得怪不自在,一開始明明是想逗逗她,哪知後麵反而被她給調戲了,這人也是翻臉快,早上還半死不活的,這會子都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折騰他了。

算了,也怪自己定力不夠,沒忍心推開她。

“究竟什麼事,你說吧。”

寧玥湊近了說道:“我想帶我大哥,去找容麟……我想親口問容麟,為什麼要負了我大哥?”

……

七月,寧玥的身子調理得差不多了,便與玄胤一起踏上了前往北域的馬車。臨走前,玄胤將朝堂交給了陳太傅、耿中直與年僅六歲的太子。朝中自然一片反對之聲,但經曆了定國公一事後,夫妻二人都對太子的手段安心落意。

“朝堂和公主都交給你了,朝堂你可以給父皇弄得烏七八糟,但妹妹,必須照顧好,明白嗎?”玄胤無比鄭重地說。

皇甫澈拱手行了一禮,篤定而堅定地說道:“父皇請放心,兒臣會把治理得井然有序,也會把妹妹照顧得事無巨細,等父皇與母後歸來,兒臣定還給父皇一個太平盛世!”

玄胤拍拍他肩膀,上車了。

寧玥多有不舍,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內心也是多有掙紮,文有陳太傅,武有耿中直,有他二人輔佐太子,相信朝中翻不起多大的狼。可這麼早就讓太子擔起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國家的重任,她有點心疼。

皇甫澈懂事地說:“母後請放心去吧,萬事有兒臣,兒臣會照顧好妹妹,等母後回來。”

寧玥最終還是去了,她有一輩子的時間彌補兒子,但大哥的夙願,若不能達成,將會變成夢魘,****夜夜地糾纏她。

……

此次北上純屬私人事情,對外隻宣稱是皇帝陪同皇後到避暑山莊靜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抵達山莊後,留下珍兒與小德子混淆視聽,寧玥、玄胤喬裝打扮,帶上冬梅、玄江、黑衣首領與一隊潛伏在暗處的玄家影衛,則寧城官道,途徑白雲州、青州、同州,從易縣拿到早已偽裝的身份牌、通關文書,越過邊境,進入了北域。

初入北域,尚不覺得濕冷,甚至由於盛夏的緣故,還隱隱透著悶熱。然而越靠近北都,越能感受到氣溫的變化,到達卡薩城的時候,寧玥已經把貂皮大衣都裹上了。

“這邊沒有夏天的嗎?怎麼這麼冷?”寧玥捧著湯婆子問。

玄胤挑開車窗簾,往外瞅了一眼:“這就是北域的夏天了。”

“跟我們的秋天差不多,溫差大,中午略有些炎熱,晚上就冷得牙齒打顫。”寧玥畏寒,不免又往玄胤懷裏縮了縮。

玄胤倒是喜歡這樣的天氣,摟著她沒有說話。

馬車停在一處客棧前,客棧的老板迎了上來。

客棧老板迎了上來:“四爺,夫人,你們到啦?”

寧玥一聽這稱呼,心道莫非認識?但她不記得玄胤來過北域——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玄胤湊近她耳畔,小聲道:“玄家祖上在北城紮根,邊境城市安插了一些自己的人手,李掌櫃是自己人。”

原來如此。

寧玥笑著下了馬車,看向麵前這個年過五旬、身材矮胖的精明男子,溫聲打了招呼:“李叔。”

李掌櫃受寵若驚,笑眯眯地道:“使不得!使不得!夫人這是要折煞小的哇!”邊說著,邊伸出手去幫冬梅與玄江提行李,“擱這兒就行了,我讓夥計來搬,放心,都是咱們的人!”

二人望向玄胤,見玄胤點頭,便鬆開了行李。

李掌櫃抬手,立時有幾名孔武有力的夥計從大堂走了出來,擰起行李,跟著李掌櫃上了樓。

李掌櫃將一行人帶入二樓最靠裏的天字間與地字間:“對不住了四爺,要委屈您與夫人屈就咱們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實在是北域如今局勢不好,住別館容易引人注目,反倒是人來人往地方最能躲避官兵的追查。”

“官兵在追查什麼?一路上我們好像也沒看見什麼特別動蕩的局麵。”寧玥好奇地問。

李掌櫃推開門:“四爺,夫人,請。”待二人跨過了門檻,又對寧玥恭恭敬敬地說道:“夫人有所不知,北域官兵查人都不在白天查的,一般是晚上戒嚴了才出來,挨家挨戶地查,外地人,但凡稍微有點不對勁兒的,先抓進牢裏再說!客棧啦,反而查得少。”

寧玥仿佛懂了,他們趕路全都在白天,晚上則老老實實在客棧歇息,難怪沒碰上官兵。

李掌櫃給二人倒了熱茶,接著方才的話題道:“之前怕人攔截了信件,我沒敢多寫,北域的形勢啊,不同從前了。咱們玄家打敗了北域之後,北域臣服了西涼,這對西涼來說是件好事兒,可在這邊,卻是史上最恥辱的一筆。因為這件事,皇室的威信有所下降,上至滿朝文武、下至紳衿民庶,全都對皇室頗有微辭,地方上,更是出現了一些揭竿起義的民兵,其中,多少是真的出於大義,又多少是人渾水摸魚,不得而知。”

寧玥與玄胤坐下,冬梅開始為二人收拾床鋪行李,寧玥喝了一口茶,問:“官府要抓的……就是這群然擾挑釁皇權的亂黨?”

李掌櫃沉吟了一會兒,似在準備措辭:“是,也不是,說來話長,要不我先給四爺和夫人備些酒菜,稍後咱慢慢說?”

他們來北域是來辦正事的,又不是來遊玩的,餓一兩頓肚子算得了什麼?寧玥問玄胤道:“你餓嗎?餓的話先吃飯。”

玄胤笑笑:“先了解一下北都的情況吧?知道你也吃不下。”

寧玥點頭,看向了李掌櫃。

見二人如此堅持,李掌櫃不好再拒絕什麼,把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與夫婦倆說了。

原來,早在八年前,玄煜勝了北域之後,北域皇室便一蹶不振了,各地紛爭四起、群雄逐鹿,軍隊幫派過百餘之多,其中以南陽麒麟軍最為優秀。這裏的麒麟軍當然不是南疆的麒麟軍,不過是同名同稱罷了。麒麟軍在靖江以南飛速發展自己的勢力,朝廷大軍久拿不下,後因某位幕僚建議,以招募之法安撫麒麟,北域王欣然同意。

麒麟軍被招募後,迅速成為朝廷對抗亂黨的鋼刀,短短五年時間,麒麟軍便平息了北域的內亂。

立下赫赫軍功的麒麟軍自然得到了北域王的褒獎,北域王冊封麒麟軍主帥為異姓王,賜靖王府,入住北都。靖王接受冊封後,又幫助北域王鏟除了不少朝中的眼中釘,漸漸成為北域王身邊最忠誠的心腹,但凡朝中或邊關發生令人頭疼腦熱的事,北域王總是第一時間想到靖王,而每一次靖王都能替北域王置辦得妥妥貼貼,無一回令人失望。

又這樣過了一年,北域王開始允許靖王自由出入禦書房,為自己批閱自己來不及批閱的奏折,其間,北域王患了一場重病,靖王衣不解帶地從旁伺候,可為了不耽誤國事,靖王又把奏折拿到北域王的養心殿,對外說是北域王批閱的,自己不過是代筆寫個批注,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根本是靖王自作主張。

那時,朝中已有不少人對靖王產生了濃厚的猜忌,希望北域王痊愈後能治靖王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哪知北域王在看過靖王批複的奏折後,非但沒懲處靖王,還誇讚靖王知人善任,治國有方,特加封其為攝政王,暫代監國之職。

要知道,北域王與南疆王的年紀差不多,膝下一共有十多位皇子,哪個推出來不能監國?卻偏偏選了個外人。

這一舉措,在皇族內引起了軒然大波,彈劾靖王的折子猶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不論朝臣與宗室們如何反對靖王,靖王的攝政監國之位都坐得是越來越穩。去年年底,北域王再次一病不起,朝堂成了攝政王的一言堂,便是皇子公主在他麵前,都占不到一絲一毫的便宜。

“所以,其實是攝政王在搜查亂黨?”寧玥聽罷李掌櫃的話,心中隱約產生了這樣的猜測。

李掌櫃點頭:“沒錯,其實說的搜查亂黨,不過是打著這一旗號排除異己罷了,為什麼不搜客棧,是因為北都和附近幾座城池的客棧都被攝政王府控製了,有他們的眼線。”

寧玥眨了眨眼:“那您這邊……”

李掌櫃笑著沒有吭聲,一旁的玄胤開了口:“李家是我太爺爺尚在人世時便安插在北域的探子,一般人查不出李家的端倪。”

李掌櫃接著道:“我假意投誠了攝政王,平時就替他搜集消息,你們這次來我也上報了,說是我嶽母的侄兒、侄媳,來這邊遊玩。四爺、夫人放心,我給王府提供過不少可靠情報,他們還算信任我,短時間內,不會懷疑你們身份的。”

這之後,李掌櫃又交代了一下這邊的風土人情以及出門的注意事項,入境之前,寧玥便翻開過北域相關的書籍,還算適應。

北域的食物比較單一,以牛肉羊肉雞肉為主,蔬菜極少,多是些土豆紅薯,烹飪手法也不如他國的多樣,要麼烤、要麼煮,再灑些調料便是一頓菜肴了,主食以土豆與大餅為主,米飯不怎麼常見。

四人吃了一隻烤雞、一碗孜然牛肉、幾塊水煮土豆,便再也吃不下了,玄江、冬梅回隔壁房間歇息,玄胤寧玥坐在書桌前查看輿圖。

“對了,剛才李叔說的攝政王是誰?”寧玥問。

玄胤想了想,道:“容麟父親。”

“他?”寧玥略有些驚訝,早在夫人給她治療金蝴蝶巫術的時候,她就感覺到對方不是一般的婦人,隻是沒想到如此位高權重,“照李叔所言,麒麟軍是最近幾年才興起的力量,那之前他們都是幹什麼的?”

“之前是隱世家族,後麵北域動蕩,他們才趁機出了山,算是比較會鑽空子。”玄胤漫不經心地說道。

寧玥蹙了蹙眉:“既是隱世家族,又怎麼把容麟給弄丟了?”聽容麟曾經透露的,他是被人追殺才一路逃到南疆,遇到了大哥,隱世家族大多與世無爭,怎麼會遭到追殺呢?

“他們不是普通的隱士。”玄胤鋪開輿圖,點了點南陽,容麟一家人曾經居住過的地方,“他們是軒轅氏的後人。”

寧玥倒抽一口涼氣!

這一次,不等寧玥開口問,玄胤給給她答了疑解了惑:“軒轅大帝的後裔,流傳至今,據說隻剩這麼一脈了。”

“你怎麼會知道?”寧玥瞪大了眸子。

玄胤看著她:“容卿告訴我的,他去世前給我寫的最後一個奏折中,講明了容麟的身世,我想這一點,大概連素衣都不知道。”

寧玥的麵上浮現起一絲惶然:“素衣上次來開解我,沒提到容麟的身世,應該的確是毫不知情的。”大哥啊大哥,你瞞得我們好苦。事到如今,大哥是何時知道容麟身世的,一開始,還是後來,已經不能有答案了,“上次的地宮之行,並不像一次偶然意外了,倒像是冥冥中有一股無形的吸力,將容麟吸引到那邊似的。”

玄胤自幼不語怪力亂神,但對於某些奇特的現象,還是無法做出鏗鏘的反駁,耿無雙的重生,寧玥的重生,地宮的偶然,命運就是一個奇妙的東西,信它的時候,它總不如人願,不信它時,它又悄然牽引著你的人生。

寧玥又問道:“沉寂了千年,終究是沒能放棄對權勢的角逐。難怪容麟的娘親如此精通巫術,她本就是軒轅皇朝遺留下來的東西。”

還有一點寧玥沒說,那就是難怪容麟娘親要帶走容麟,容麟是軒轅一族最後的皇子,他不可以愛上一個男人。

寧玥歎了口氣:“看來這一趟,比我們想象的要艱難許多。”

玄胤揉了揉她發頂,笑道:“能有多難?不就是見個人嗎?你又不是要殺了他。”

“攝政王府很好進?”寧玥下意識多問。

玄胤張了張嘴:“不好進。”說著,從抽屜裏取出一張北都的輿圖,“我們眼下是在卡薩城,距離北都僅半日距離,但你知道為什麼李叔在北域打拚了這麼多年,都沒辦法入住北都嗎?”

“為什麼?”

“北都是一座守衛相當嚴格的皇城,裏邊定居的每個人、每個商販都經過了皇戶部嚴格的審查,沒有嫌疑不夠,還必須是徹頭徹尾的北都人,北都又是禁止與外地聯姻的,所以哪怕李家奮鬥了那麼多年,也僅僅是在卡薩城紮了根。”

寧玥的瞳仁一動:“妾呢?那些煙花女子之流呢?也不能進入北都?”

“煙花女子可以進,但他們的煙花之地全都隸屬皇戶部管理,這皇戶部並不是朝廷戶部,而是直屬於中央集權的情報機構,經由他們篩查管理的煙花女子,一般不可能與外界聯係。至於你說的納妾,那就更不可能了,得上報的,不能隨意納妾。”

寧玥駭然:“北都竟管理得如此嚴格,那被賜予了府邸與居住權的攝政王簡直就是個奇跡了。”

“是啊。”玄胤不可置否。

寧玥的心頭不禁漫上一層擔憂:“那我們要怎麼見到容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