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看向她,肖蕭卻隻低頭看著手裏的果啤,“我家住在上海的‘貧民窟’,我入行的時候不過十六歲,我從小便住在那種筒子樓,一條長長的走廊,每家每戶不過幾平方米的位置,隻夠放置一張大床。”
她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說話的時候眼神嫌棄得很,“還有一個布質的衣櫃,一張小木桌,比我們現在的房間還要小一些,我的父母是工地上的農民工,兩人日子原本就很清苦,而我的出生對他們來說完全是意外,我出生之後,我媽忙著照顧我,據說我小時候特別能鬧騰,整日整夜地哭,我父親厭煩得很,便常年不回家,後來我母親是在麻將室裏找到他的,那個時候他們二人辛辛苦苦存下來的工資已經被我父親花得差不多了。”說到這裏後,肖蕭的表情仍然淡定地很,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她起身穿好拖鞋,因著在宿舍,隻穿了一條坎肩的休閑衫和一條休閑短褲,能隱隱約約地看到身體上的紅色印子。
她走回她的房間翻倒了一回,我以為她要拿什麼東西給我看,過了半晌聽到她在房裏問我,“你要不要吃方便麵?”
“不了。”我已經吃膩了方便麵,如今一心隻想吃烤串。
她泡好方便麵之後重新坐回沙發上,重新拿起果啤,喝了兩口之後才和我說道,“我媽這個人的思維奇怪得很,我到現在也不是很能理解。”
“她看到我爹一副懶散的模樣,想到那些被我爹花光的錢,氣不打一處來,憑什麼我爹能隨意花費那些錢到處玩,而她每天隻能守著不停啼哭的我,索性她也學著我爹,將她存下來的錢全都花到打麻將上麵了,我小時候每天便是在麻將室裏度過的,直到現在我還覺得麻將室裏的吵鬧聲仍然在我耳邊回想,因為他們兩人整日泡在麻將室裏,家裏沒有人做飯,我經常餓著肚子,後來是麻將室的老板看我可憐,時不時地會分一些糕點給我吃,否則恐怕我餓死的話我爹媽都不知道。”說到這兒,她打開了方便麵,香味瞬時在房間裏蔓延開來,她端起方便麵盒子,吃了幾口繼續和我說道。
“因著他們長時間曠工,老板直接將他們開除了,家裏的錢已經被他們花光了,他們隻能到處去想辦法,我爹賣過很多次血,可賣得的錢仍然被他花到打麻將上,而我媽呢,連頭發都剪了,後來我家到了一個特別困難的地步,連一元一個的饅頭都吃不起,正好那個時候百樂門正在招人,但是需要簽賣身契,這些都是背地裏幹的勾當,他們兩個想也沒想,就直接把我賣了。”她說完之後,我隻覺得心裏沉重得很,我原本我已經夠慘的了,沒想到還有人比我更悲慘。
“那你之後回去過嗎?”我好奇地問她。
她搖搖頭,“那裏便是我的噩夢,從我被賣進來的那一天起,我便下定了決心,這輩子無論他們出了什麼樣的事情,我都不會再回去了。”
我突然想起之前學過的一首古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有時候會想,我們的命運怎麼那麼悲慘。”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會和肖蕭談論如此沉重的話題。
“能吃飽喝足,還有覺睡,知足吧你。”她瞪了我一眼,我沒有接她的話,心裏的負能量快爆棚了。
正當我壓抑的時候,肖蕭突然認真地看著我,“之前因為楊老板的事情,我還害過你一次,其實那個時候我是腦子轉不過彎來,就想著我得不到的東西憑什麼別人能得到,如今經曆了一些也明白了,老天有時候就是那麼不公平,我倒還能坦然接受了。”她朝我舉了舉果啤,“抱歉。”
她是少見的真性情女人,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倒很合我的胃口,“沒事,隻要以後別再折騰我,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也衝她舉起果啤。
她笑著和我碰了碰,“不會啦,我挺欣賞你的,要是換作我是你,隻怕做不到你那麼坦然。”
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胡說,你上次被逮的時候還不是挺鎮定自若的?”
“那個時候我心裏慌著呢。”她哈哈大笑起來,我們兩又接著聊了許多事情,等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心裏踏實了不少,畢竟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她能接受我確實讓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