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佳桐對周遭的一切了如指掌,從小就穿行在這些紅色磚牆築起的老街當中,她清楚每一處拐角通向何方。不得不說,從這些嘈雜的小巷子中一步步走出來,最後在熱鬧的大城市裏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對她來說並不是多麼容易的事情。她已經離開這裏太久了,努力的擺脫過去的歲月的陰霾,艱難的在陌生的異鄉尋找自己的歸宿。至於敲擊著傘麵的雨水嘛,她倒覺得像是畫家的眼淚模糊了新鮮調製的染料。尤其是在這樣的小巷子裏,不那麼幹淨的牆麵上似乎隨時都會被衝下來一些帶著紅色渣滓和汙漬的東西。
這是她回到城市舊鎮的第二天,孫佳桐退掉了酒店的房間,住到了自己在舊鎮的家裏,因為那酒店房間讓她感覺不自在,優質的地毯和溫暖的空氣總是在提醒她關於秦軒和她的兒子的事情,這些事情令她猶豫不決。而且從舊鎮去到以前那個人居住的公寓樓也很方便,隻需要穿過那座舊鎮出口的大橋就到了。但是她此時非常清楚,也許任何的橋梁都無法真正的逾越那些過去的時光所烙下的溝壑。
她試著給他打電話,但是得到的卻是停機的答複。樂觀一點的話,也許他已經走出了陰霾,開始了新的人生?不管怎麼樣,她現在必須要趕快見到他,她要用自己的雙眼去確定一些事,一些她曾經忽略了的卻無比重要的事。
就在她經過一個已經拉上了鐵柵欄的商鋪時,她注意到在那簡陋的屋簷下,雨水無法打濕的地方,倚著一個穿著黑色帽衫的人。那人看起來不算多麼高大,把帽子戴在腦袋上,陰暗的光線讓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像是完完全全的遁入了帽下的黑暗之中,幾綹黑如烏鴉羽毛一般的黑發隱隱約約的從那陰影中探出。孫佳桐下意識的向反方向挪開了一段距離,那人看起來有些陰森森的,而且剛剛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好像看到那人身後的牆上似乎有什麼黑壓壓的東西,像是枯瘦的黑色手臂一樣緊緊簇擁著他。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慢慢的抬起頭來。那是個女孩,畫著黑色的眼線,眼角像是紋上了某種結構複雜的紋章一樣的圖案,精致的五官,還有那種年輕人特有的“憂傷”的氣質。孫佳桐鬆了口氣,繼續向著老街的盡頭走去。她此時甚至有那麼點想笑,畢竟曾經自己年輕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樣一副模樣,總是在想著這個世界多麼殘酷自己多麼無辜,可是卻不願意做出改變。畢竟,“我不在乎了”總是個不錯的理由,而且也總是欺騙自己的醒世格言。
“......在xx區的一家網吧裏,昨日發生了第二起謀殺案,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同不久前在地鐵站裏發現的受害者一樣,該男子被證實在死前服用了大量的毒品和精神藥物。有關部門呼籲廣大市民不要驚慌,警方正在全力調查此案,若您掌握任何有關線索,歡迎撥打屏幕下方的熱線......”
秦軒關上了電視,繼續躺倒在沙發上,感受著酒精帶給他的眩暈感。牛牛整天都在哭著要媽媽,他努力的保持著理智,裝作若無其事的笑著,但是心裏卻滿是怒火。他還記得曾經剛剛和妻子正式開始交往的時候,他的那個室友連著好幾天都沒有回到宿舍裏,直到有一天他滿身酒氣的踉蹌著撞開門來。秦軒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他知道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就和他自己一樣,而那時,他的心裏總是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叫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