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江楚羽在吹簫,桃一和柳小樹找到他時,江楚羽就在庭院深處的小池旁。
他手中有簫,簫在唇旁。
他就那樣悠然地站在小池旁吹簫,他那一襲月白道袍映在那小池上,就像是天上月牙的倒影。
天上真的有月。
江楚羽,就站在月光下,斜對著水池,他那眉目,那臉,那安詳的神態,那飄逸的道袍,無論是誰都得承認他是人間少見的美男子。
他像是已在這裏吹了許久許久,但看來卻一點也不煩躁著急,他就這樣靜靜地站著,像是可以永遠地吹奏下去。
這也是柳小樹佩服的,若是換了柳小樹,是絕對不會在一個地方站很久的。
桃一輕聲喚道:“楚羽師兄!我和小樹來找你啦。”
江楚羽放下玉簫,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們聽到簫聲就會來的。”
他又看向柳小樹,道:“小樹師弟,方才休息得可還好嗎?”
柳小樹苦笑道:“實在不好,我實在很久沒有休息這麼不好了。”
桃一忍不住撲哧笑了,道:“楚羽師兄,剛剛小樹師弟好像夢遊了,我在庭院中發現他時,他就迷迷糊糊地,硬是說他看到了位精靈般的姑娘。”
江楚羽沉吟道:“不知師弟看到的,是怎樣一位精靈般的姑娘?”這當然是在問柳小樹。
柳小樹苦笑道:“方才我還有些印象,但現在卻…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或許…或許真如師姐所說,那是一場夢吧。”
江楚羽輕輕點頭,道:“小樹師弟,這些日子你吃了太多苦,一定要好生休息。”
柳小樹一笑,道:“多謝師兄關心。”他接著問道:“今晚酒宴上,大家提到我那朋友鐵公雞,不知師兄為何拂袖而去?”
江楚羽微微皺了皺眉,突然將手中的玉簫,沉入了水中。
桃一大驚道:“楚羽師兄,你怎麼將玉簫扔了!”
江楚羽道:“小樹師弟在這裏提起那人的名字,此簫已沾了邪氣,再也發不出空靈之音了。”說完將雙手在池水中洗了洗,取出塊潔白如雪的絲巾,擦幹了水珠。
柳小樹見江楚羽如此這般,不由得心生怒氣,冷冷道:“江師兄以為這池水就幹淨麼?說不定裏麵有……”
江楚羽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道:“人能髒水,水不髒人,奔流來去,其質無塵。”
柳小樹一愣,歎了口氣,道:“難怪楚羽師兄要做道士,像你這樣的人,若是不出家,在凡俗塵世中隻怕連一天都活不下去。”
江楚羽淡淡笑了笑,道:“為兄如此厭惡那人,師弟必定心中有氣,但師弟要知道,為兄這樣是在為你著想。”然後他肅容道:“師弟你需謹記,墮入邪道之人雖未必使用邪功,但修煉邪功之人早晚必成墮入邪道,隻因功法的善惡往往能影響人的內心,而‘無相門’的功法正是邪中之邪,你那朋友遲早會受其影響,你若不與之劃清界限,總有他禍害你那一天。”
柳小樹道:“我不懂,我的朋友又如何會害我?”
江楚羽看著柳小樹的眼睛,淡淡道:“師弟你固然聰慧非常,但終究還是年紀太輕,終有一天,師弟你會懂得,朋友有時候比敵人更加可怕。”
柳小樹不禁問道:“為什麼?”
江楚羽目光中突然劃過一道悲痛的光芒,微微轉過身去,緩緩道:“因為朋友比敵人更了解你,所以朋友往往能成為最可怕的敵人。”
柳小樹皺眉道:“我…還是不懂。”
江楚羽道:“等你年齡大些,終有一天會懂的。”
柳小樹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微笑道:“我不知道將來鐵公雞會不會辜負我,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有負於他,所以我一定要救他出來。”
江楚羽道:“為何?”
柳小樹微笑道:“因為我和他已是朋友,無論我的朋友怎樣待我,我都不會怪他。而且我相信,我的朋友也絕不會叛我害我。更何況,他若真的這樣對我,那麼在他決定如此對我的那一刻,他實質上已經不是我的朋友了,對麼?”
江楚羽深深地瞧著柳小樹,微微動容道:“你如此相信你的朋友?”
柳小樹自信地微笑著,道:“或許我隻是相信自己的交朋友眼光而已。”
江楚羽深深地看著他,道:“你能對所有朋友都如此?”
柳小樹微笑道:“當然都一樣,我自然也將師兄當做朋友,哪怕楚羽師兄將來…”
桃一怒嗔道:“呸呸呸!小樹師弟你說什麼呐!不準你亂說!”
江楚羽微微笑道:“無妨,小樹師弟心直口快,也是好事,為兄今生能認識柳小樹師弟,無論為敵為友,都是一件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