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網絡媒介及其文化闡釋(4)(1 / 2)

但網絡是一個全球化的公共舞台。在網絡之前,公共的文學言說是有計劃、有組織和被控製的:作家協會、報刊、出版社和大學中文係及研究機構對文學的公共空間和話語進行總體把關。但網絡媒介提供了公平的創作和發表空間,提供了一個平民的文學話語空間。在這個公共舞台上,沒有傳統文學體製內的任何約束,人人都可以出場,人人都可以發言,人人都可以展示自己的風格,表達自己的看法。在這個公共舞台上,各色人等不管有多大職位區分,不管有多大的價值差異,不管有多大寫作分歧,都可以文字直接與讀者對話,這就繞過了文學體製的約束,而直接走到了讀者麵前。這很顯然就消解了作家協會的權力,也弱化了純文學期刊的作用。在網絡上,隻要喜愛玩弄文字,人人都可以盡情地寫,而且一旦獲得很高的點擊率,不但文學期刊的編輯會來主動約稿,出版社的老總和編輯更會緊追不舍。這方麵最直接的例子,就是那些自建網站、主頁和博客的寫手,他們中有不少並不需要加人作家協會,也不需要在作家協會主辦的紙質文學期刊上發表作品,但他們照樣擁有大量讀者,並且得到出版商的認可和讀者的歡迎。網絡媒介使傳統的文學機製下的文學權利關係發生了改變,也使文學體製失去了足夠的社會效力。

2.是網絡解構了傳統的作家身份和評論家身份。在傳統的文學領域裏,作家和批評家都是精英文化的代言人,而且作家、批評家擁有文化上的優越地位,尤其是國家級、省級和地市級作家協會的專業作家還享受著國家幹部的待遇,那些各級作家協會駐會主席、副主席、書記處書記,還有省部級、廳局級或縣處級的級別。但網絡出現以後,作家的精英文化代言人的身份受到了挑戰。首先是他們的精英創作姿態受到了市場和讀者的挑戰,在以市場和消費為主導的文學環境裏,精英文學圖書與類型化文學圖書相比,失去了暢銷的可能性。其次,是他們的圈子的社會影響力越來越小,已經離開了文化權利中心且被社會邊緣化了。而網絡又給新的作家提供了一個新的平台。尤其是一些按照傳統文學方式創作的作家在體製內很難得到承認,但借助網絡卻一夜之間就可以家喻戶曉。如2006年9月,女詩人趙麗華寫的幾首詩被網友貼在某一大型網絡論壇上,之後各大論壇紛紛轉載。多數網友對她的詩歌表示嘲笑,諷刺她把一句話拆成幾段就成為一首詩,同時掀起網友仿寫和惡搞其詩歌的熱潮。由於“麗華”和“梨花”諧音,很多網友把趙麗華稱為“梨花體”詩人或“梨花教教主”。趙麗華從事詩歌創作已經達二十多年,曾經擔任過魯迅文學獎詩歌獎評委,也擔任過河北《詩神》的編輯部主任,出版過多部詩集。但就這樣在傳統的文學媒介上走上詩壇的女詩人,卻是依靠網絡媒介成了大眾話題的中心人物,並因此而成為“文化名人"這與其說是網絡對傳統紙質媒介和詩人的嘲弄,還不如說是網絡對作家身份的一次改寫。這也進一步確認了傳統的文學體製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使作家進人大眾的中心視野。

此外,網絡媒介的出現也改變了文學批評的話語方式和批評的立場。傳統的文學批評家在文學體製內充當所謂藝術判斷者和文學的法官。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還是文學資質的審查者,比如他們在各級作家協會的文學評獎中擔任評委,甚至在官方的文學圖書評獎中擔任評委,也參與審查作家協會的入會資格。但網絡媒介提供了一個自由的話語空間,一個公共的批評場所,在這裏沒有誰是權威人士,也沒有誰是文學的法官。在網絡自由論壇裏,所有的人都有發言的權利,都有發表見解的機會,在這裏沒有什麼批評家,隻有“灌水”者,甚至“吐口水”的角色。網絡可以說是一個民間話語的場所,在這裏隻有以民間立場進行評說才能獲得認同。

3.是對傳統文學認識的顛覆。傳統的文學概念,是建構在“純文學”概念之上,而且“純文學”的概念提出的基本依據就是所謂的“文學性”一一它是一種建立在本質主義基礎之上的“審美性”。拿上述詩人趙麗華的“梨花體”詩為例,很顯然就不能以傳統的純文學的概念去評價。但作為大眾文化場域裏的文學文本,或者說,作為一種網絡文字遊戲,它們是可以認識並且給予分析的。此外,傳統的文學文本一般是紙質的,而且是經得起所謂審美批評與檢驗的,且每一種文體都有質的規定性,比如說,詩歌、散文和小說都有自己的文體特征。但網絡文學的文體交叉性和互文性比較強,其文本屬於網絡電子文本形式,可以說是雜體互滲,有的甚至是拚貼式的文本。傳統的文學創作具有神秘性,但網絡寫作不再神秘。正如陶東風所說的,人們再也不談論什麼文藝心理學、精神分析、無意識、靈感、非功利性、自主性。古人所謂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須”的佳話恐怕永遠成為曆史。傳統的文學作品承擔的社會功能也是以教育、審美、提升為旨歸的,但網絡文學的社會功能主要就是娛樂——自娛娛人。